而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皇帝的火气,凌烨“砰”地一声拍了御案,茶托里的碗盏被震得蹦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让书房里里外外全白了脸,从慎郡王到外头洒扫的小太监,所有人齐齐跪倒一片,以额触地瑟瑟发抖。
皇帝冷冷地看着慎郡王,一言不发。
在这样压抑到极致的静默中,刻刀刮在玉石上的声音变得尤为清晰。沈英柏耳尖微动,再三确认自己不是幻听,饶是心里有了猜疑,他也不敢置信,在皇帝龙颜大怒的时候,那位御前侍墨竟然若无其事,仍旧在继续篆刻。
跪下去的人里,不包括楚珩。
就算换了和皇帝有同门情谊的苏朗来,恐怕都不敢有这个胆子。
楚珩很快意识到了不对,他方才在往印章上刻至关重要的第一笔,用心极专,根本没听见书房里的响动,现在松口气回过神来,倒是已经晚了。
于是沈英柏就注意到,慢半拍的御前侍墨怯怯地看着陛下,刚放下刻刀想跟着众人一起跪下去,皇帝就冷冷地转过目光,凉声问他:“刻好了?”
御前侍墨登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摇摇头小声道:“没……”
皇帝严苛到让人心头发寒,他漫不经心地说:“今晚朕没看到玉印,你就自己去领罚吧。”
这明显是迁怒刁难,打死他也刻不出来,御前侍墨狠狠地颤了颤,神色惨淡无比,慌忙求道:“陛下,陛下饶了臣……”
皇帝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冷冷说:“来人——”
可怜的御前侍墨再不敢耽搁了,火速拾起刻刀,马上开始往玉印上落第二笔。
收拾完御前侍墨,皇帝重新转过头来,看向跪在地上的凌祺然,忍着火气道:“他是永安侯世子,你还是御旨敕封的超品郡王呢!”
凌祺然懵了一懵,脑子后知后觉地转动起来,皇帝不是怪他和萧高旻起冲突?那昨天在宣平街上为什么还偏帮了永安侯世子?
凌烨见他这个懵圈的劲儿,已经不指望让他自己想了,冷声道:“次次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还怨朕不向着你。回去从《昭明纪要》开始,把国史好好看看,多少长点脑子,滚吧。”
凌祺然和沈英柏两个人谢恩告退,书房的门重新阖上,凌烨敛去眉眼间的冷意,起身走到窗前桌案边,楚珩正在落第三笔。
他右手横握着刀,左手就按在玉印边上,凌烨在旁边看着,提着心出声提醒:“仔细手,慢点刻。”
“嗯。”楚珩应了一声,但手上刻刀依旧划得极快极长,凌烨忍不住屏了呼吸紧紧盯着,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楚珩握着刻刀的手极稳,有种举重若轻的美感。
锋利的篆刀在这一刻仿佛是他手指的一部分,随心所欲,指哪打哪,可谓乖顺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