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隔应那是假的,从宫里出来,父亲心里如何想的她不知道,母亲和她,面色都只能用“难看”来形容。
而脸上本该最“难看”的世子楚琛,却始终保持着平静,楚璇不相信弟弟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但此刻他却始终不回应母亲的视线。
今日在太庙正门前,楚琛看见穿着仪服的楚珩从储君仪驾中下来的时候,当然也十分震惊,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他听说过这个没见过几面的二哥“不为帝喜”。
后来知晓了是漓山东君姬无月的缘故,就不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楚琛当然知母亲和长姐在不快什么,因为楚珩这个庶子,而且是资质驽钝、一度被家族放弃的庶子,越在了自己这个嫡出的世子前面。
大概每一个世家大族的嫡母对待庶子都是这样的心思,倒不是见不得他们好,一个家族的兴旺和延续必然需要族中子弟勤勉卓越,但是太好了也不行——与嫡子并驾齐驱都会成为错,更别提超越了。
但今日在太庙里,楚琛看着站在最前面的楚珩,心里隐隐有种直觉,那似乎本就是楚珩可以企及的位置。
原因么,楚琛并不了解这个二哥,他出生后不久,楚珩就被带去了漓山。不过他倒是熟悉楚珩的弟弟楚琰,也见过他们二人的生母。
楚家的孩子大多四五岁开始识文学字、修习武道,唯独楚琰因体弱静养始终去不了学堂,一直待在他生母身边。
那时候楚琛已经习剑一年多了。有一回师父散学早,他跟堂兄弟一起放风筝,循着风筝坠落的方向寻过来时,路过一间僻静的院子。楚琛知道这里,他听母亲提过,自己有个身体不好的四弟和一个病病歪歪的姨娘住在一起。
楚琛很少会见到他们,正巧院子的门虚掩着,出于好奇,他探过头往里看了看。
时至今日,楚琛早已经记不清姬无诉樰的模样,家里的长辈或者父亲的其他妾室偶然间提起她时,也是不屑居多,因为姬无诉樰曾是个从掖幽庭里出来的女奴。
可是在楚琛的记忆里,当日,院中那个身着素衣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截从地上捡来的树枝,在树下翩然起剑,微风拂过她的面庞,衣随风动,剑随人动,起起落落间,风也似剑,人也似剑。
楚琛认得这套剑法,每个修习剑道的人都会学。入门时师父就教过,也经常演示,学堂里的长老们内力深厚,动起剑来摧枯拉朽气势如虹,他们每一次看见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相比之下,院中这个女人的剑里分明是没有任何威力的,可楚琛却挪不开眼,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样简单到极致的招式,他看过许多遍,也练过许多遍,早就会了,实在是不懂师父们为何每次授课前都要他们浪费时间先习练三遍。
此刻此刻,他目不转睛,再度看着已经练烦了的剑法,从起到收,忽然间福至心灵,第一次体悟到了师父们口中“剑道”二字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