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昨天晚上,妻子叶氏和他说起这事打脸的时候,钟平侯并没有立时给予回应。
直到今日清晨,阖族开祠堂祭祖,面对一代代楚氏先祖的牌位,钟平侯领族中子侄三拜九叩,礼毕回头,他看着许多风华正茂的晚辈们恭容肃立,忽然就想,他们钟离楚氏的荣光,什么时候需要漓山叶氏来帮着添了?
漓山抬举楚珩,是顺带着给侯府添了点光,可这也没少打自己的脸。为着个无足轻重的儿子,让旁的世家说钟离楚氏的闲话,太不值得。
钟平侯今日思忖许久,还是觉得不妥。皇帝和姬无月还不知道达成了什么交易,万一漓山叶氏真打算动摇立场,甚至就此入朝,那他们抬举楚珩,说的难听些,把块烂泥给扶上墙,不就是在变相向各大世家宣示实力?这怕不是在踩着楚家的脸面往上走!
钟平侯越想越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晚上一大家子人聚齐,几房一块聊些闲话,子侄们也在下头说说笑笑。钟平侯不自觉地往楚珩那里瞥了几次,见这个常年不在家的儿子和楚歆楚琰倒是亲近,与世子楚琛以及其他堂兄弟也能处得过去,举止还算从容有度,让钟平侯觉得楚珩也不是没得教。
于是到了训话的时候,钟平侯看着底下的楚珩,拿出了点平时教导其他儿女的耐心,平和地道:“你素来知礼,只是有一点,我从前就与你说过,你是钟离楚氏送进武英殿的人,在外代表的是楚家的颜面。日后行事之前先多想想这个,莫要为了一点个人的功利,失了整个家族的大局,恪守本分才是正经。”
楚珩微微怔了一下,钟平侯确实对他说过这话,当初他和徐劭结了梁子后,钟平侯嫌他惹是生非,才会有此一言。
可现在……楚珩觉得应该是自己会错了意,开口恭声问道:“父亲说的‘本分’,我有些不太明朗。”
叶氏坐在钟平侯身旁,丈夫的话一出口,她就知道楚弘还是听进去了自己昨晚的话。她看着楚珩,脸上带笑,声音颇有些语重心长:“珩儿,不是母亲说你,你既然已经出师回到了家里,那往后孰远孰近,就该分得清楚,不能总做些因远失近的事,免得叫人看笑话。”
楚珩没理她,抬头看向钟平侯,后者没说话,偏过头斟了杯茶,算是默认了。
这下楚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漓山不能对他太好,他也不该与教养自己十六年的师门亲近。
楚珩不怒反笑,直截了当地问叶氏:“请您恕小子愚钝,昨天我丢了家里的脸吗?”
话音一落,叶氏面上的慈笑登时僵住。
整个正厅的人齐齐吸了口冷气,坐在上座的几位族叔面面相觑,就连一旁世子楚琛也觉出了不对,不明白父亲怎会起这样一个话头。
楚珩不等叶氏回应,继续问道:“您是觉得我不该随同谒庙吗?”
侍祠储君的人选是陛下金口玉言钦定的,哪有臣子觉得该不该的份。
叶氏一噎,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袖口。
钟平侯猛地拍了桌子,起身喝止:“放肆!你这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