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隰姓氏以“金”字部为贵,尊卑教义森严,镜雪里本不姓“镜”,她生于草莽长于微末,本没有资格进入巫星海修习。
大胤顶流著族砚溪钟氏祖上沾有南隰血脉,与巫星海乃是世交。当年钟氏有女与巫星海之主联姻,意在重修两姓之好。为积福布泽,巫星海破了几百年来唯一一次例——在整个南隰国境内,择优收了百名“金”字部姓氏之外的少男少女进入巫星海外门。
镜雪里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谁都没有想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浣衣弟子,日后会成为南隰万人之上的大国师。
如是算起来,镜雪里确然受过砚溪钟氏的恩泽。
她并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只是并没有急着回应钟仪筠,反而看了后者半晌,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曾经教过你,算有师徒之名,但你并非我的嫡传弟子。你资质绝佳,当年你在巫星海学艺时,有过选择的机会,可你最终并未真正入我门下,而是进了魅道。”
钟仪筠没有说话。
镜雪里继续道:“我知你今日为敬王而来,不必再跟我拐弯抹角地打感情牌,我是欠过砚溪钟氏的一份情,不消你提醒,但我不曾欠过敬王——”
钟仪筠呼吸微微一窒。
“你们大胤皇帝和敬王的事,南隰无心掺和。但我执掌巫星海,你的这声‘师父’我记下了。不代表南隰,只代表我自己,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镜雪里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张黄笺,“此为蛊疫之方,百害而无一利,系巫星海禁术。你我都知敬王早晚有一日会与大胤皇帝对上,若你日后为助他而用了此术,便永不再是巫星海弟子,是生是死是成是败,亦与我南隰无关。若你日后选择销了此笺,欠砚溪钟氏的一份情,仍算我未还。”
“望尔重之,慎之。”
“我不日将返回南隰,你我师徒不必再见了。”
……
钟仪筠伫立原地,直到镜雪里已经离开白云观,侍女回来禀告的时候,她仍旧低着头,默然不动。
侍女疑惑,刚想唤一声,就见钟仪筠嘴角轻扯,牵出个极其苦涩的笑,抬头喃喃说:“师……大巫果真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