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语带讽意:“我这二皇兄一向心思深沉,以往还真没看出来竟是个情种,为着区区这么个人……父皇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活过来。”
“不过这样正好,沈家这等诗书世家最是重‘礼法纲常’。凌烨要重兴科举,这便是动了世族之基,现在又不娶沈氏女,真可谓‘离经叛道’!不是说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么,这回本王就看看,到底是谁的拳头更硬。也希望那个楚珩能扛久一些,不然戏太短了不好看。”①
他心情颇好,挥了挥手,底下跪着的女子低头告退。
花厅里的暖香甜腻,钟仪筠起身替他捏了捏肩,敬王闭目养神片刻,开口问她:“见过镜雪里了?”
“是。”钟仪筠手上动作稍稍顿了一顿,觑着他神色,小心答道:“妾身已将虞疆圣子赫兰拓身死的事情告诉了她,她……给了妾身一则蛊疫方子,只是……”
“只是依旧不予表态,甚至还说,南隰不掺和大胤内斗的事。”敬王接过她的话,语气听不出喜怒。
钟仪筠心头一跳,没有应声。
过了半晌,敬王嗤笑一声,冷冷道:“镜雪里心里当然只有她的南隰,就像当初和我们一起说服赫兰拓去刺杀太子一样,美名其曰帮忙引开天子影卫的注意力,其实什么也没做,连个人都不肯借,只是几句话,就当面卖了我们一个好,又让虞疆跟大胤结了仇,最后靖南丝路道可不就落到他们南隰头上了。”
“兵不血刃借刀杀人,这一招都让国师玩出花了,瞧,这不就又来了——南隰不参与大胤内斗,对,是不参与,只是希望我们大胤先多斗几年,虞疆十六部因为赫兰拓死了也多乱几年,最好北狄也跟着掺和进来,打得越凶越好。这样南隰就可以关上门安安心心地把那条丝路道整起来,国师心里的算盘门清儿呢。”
“……”
花厅气氛沉闷,钟仪筠低下眉眼,试着转移敬王的怒气,小心翼翼地道:“她的那则方子……”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敬王拔高声音打断,冷冷地说,“今天她给了你一则方子,日后成事,本王总得念着她的这分好。若是万一不成,她也有办法把南隰巫星海摘得干干净净,她是不是和你说,这蛊疫之方是门规禁术?”
钟仪筠垂眸不言,显然是默认了。
敬王冷笑:“不愧是南隰的大国师,还真是事事妥帖,两头都不得罪。”他皱着眉,沉默良晌看了钟仪筠一眼,不耐地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钟仪筠眼神微黯,福了福身,依言告退。
她出了门,慢慢行至走廊拐角处,稍稍回头看了一眼,见内侍引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华服女子,步伐款款走进花厅——那是府里的侧妃,出身昌州世族定康周氏,是前些年太后执政的时候,为敬王纳的。从前并不得宠,只是如今,因为她姓周,又重新入了敬王的眼。
钟仪筠苦笑一声,今早在白云观里,镜雪里给她那则蛊疫方子时说,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