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西伐之战,顾忠武公率朔州铁骑长驱直入打到虞疆王城下,虞疆教王捧着圣物谛寰经出城归降,就已经称臣过一次了;二十年后他两个儿子祸起萧墙争王位,要来借兵又说称臣纳岁,怎么我大胤的属臣就这么好当吗?想捞好处的时候来当臣子,然后转头就忘了主人。”③
“这帮虞疆王族都是一个德性,危溪说着是亲胤派,其实不比他哥哥赫兰拓好到哪去,不过是从前实力薄弱,想倚大胤的势罢了,嘴上功夫而已,谢铭可从来没见他实实在在地示过好。真借兵帮他清了内乱,下一步估计就是得寸进尺想法子拿回谛寰经了。”
“那传旨靖州直接否了?”楚珩微微蹙眉,“可是北狄那边……”
“嗯,”凌烨舀了温水帮他冲掉头发上的香膏,继续道,“也不能一点儿都不理,北狄的野心很大,和我们又有刻在骨子里的世仇,肯定不能放任他们在虞疆撒野划地盘,否则日后反会成我们的祸患。至于南隰……倒还好,镜雪里一心收拾刚到手的靖南丝路道,调兵想来只是为了给压力,她肯定是不想危溪这个表面亲胤派如愿继位的,但也不敢得罪大胤去和北狄通气儿。”
“她怕虞疆局势稳定后,朕会反悔,变更从靖州通往南隰的丝路,改道去虞疆。镜雪里这人心眼儿小,丝路道又在边境,真要这么干了,以后恐怕难得安宁。不过颖国公说,倒是可以假意威胁一下她,好让南隰再让一分利给我们。”凌烨轻笑,拿来干布巾替楚珩擦头发。
楚珩想了想,点点头说好主意,又问:“定下颖国公去靖州了?”
“嗯。”凌烨颔首,挥手叫内侍提来熏笼,将楚珩的头发铺在上面烘干,“出了正月,苏阙就启程去西北靖庆二州督察抚军。虞疆现在就是个棋盘子,北狄、南隰还有我们都要往里落子,靖州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传消息到帝都太费时日,让苏阙过去和谢铭商量着办,如遇大事不决再请旨。我们虽不打算真的借兵出力,但也不能全然不管,镇国公届时也会返回北境踏雪城,必要时从朔州边境给北狄压力,以缓虞疆之困。好吊着这个危溪,也借这场内乱耗一耗虞疆的底子,以图将来。”
“另外,凌启日前也出发去了西北,赫兰拓当初从大胤边关出境,最可能的路线就是靖庆二州,这里面大抵有敬王的手笔,还是去查查的好。”
帝都会试恩科在即,接下来朝中会有大动作,少不得要引一番动荡,留下许多可乘之机,那边境就不能再埋祸根了。
恩科便是大朝会上着重商议的其二了。
主考官的人选年前就吵,朝中几党养精蓄锐一个年假,终于等到正月二十开朝,唇枪舌剑吵得更凶了——从宣政殿到敬诚殿,从昨天白天到今日上午,就连凌烨躲清静带来帝苑的折子里,十本里头都有八本是讲这个的。
凌烨捏了捏眉心,眉目间不禁露出些许疲惫,他虽然打发了那些意见不一的朝臣各去拟章程,但也很清楚自己想做的事,接下来每一步都会很难。
楚珩见状,招手叫内侍再搬了张榻来摆到自己旁边,示意凌烨躺下来歇一歇。
初春晌午的阳光很温煦,透过琉璃窗洒到身上,墙角花瓶里插着凌烨路上折来的迎春花,清香散了满室。楚珩替他拉好毯角,他偏着头,果然很快就睡着了。
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磨难,但此时此刻,在想见的人身边小憩一会儿,已经足够让心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