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岫研轻轻叹息道:“簪笔,青州实在不是什么好来处。”
元簪笔淡淡地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
两人靠得颇近,似乎在说什么。
乔郁对旁人接触厌恶至极,连皇帝的面子他都不愿意给,旁人和他说话就说话,极少有人近到三步之内。
太近会让他忍不住想起静室内刑具与行刑之人,他甚至不需要呼吸,就好像还能闻到烙铁印在皮肤上的焦糊气味。
少女为乔郁斟酒,举着酒杯送到乔郁嘴边。
乔郁不喝,她便一直微笑着将杯子举过眉宇,不像活人,更像是个精雕细刻的架子。
乔郁目光示意她放下。
少女似乎没看见。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元岫研的话是命令,只有元岫研说放下她才会放下。
她为很多客人斟过酒,有些人笑着接过,不忘向元岫研夸赞她的漂亮,有些人抱着歌姬取乐,任由她拿小半个时辰。
像她这样的美人别苑中太多了,她就像是个司空见惯的物件,不好用了,自然会被更迭掉换成更新更漂亮的。
所以她神情平静,毫无怨言地举着酒杯。
如果说乔郁是个皮相精美的疯子,那这姑娘已然被磋磨成了个样貌秀丽的傻子
乔郁偏头,嘴唇擦过白玉杯边。
元簪笔正好偏头,看他饮尽杯中酒。
乔郁垂眸,睫毛密密匝匝地压下来,他没什么表情,冷淡又漂亮,身边纤细的女孩,放下酒杯,为他斟酒,风动纱帘,乔郁大半都在光中,显得模糊不清。
元簪笔愣了愣,只觉得胸口有一阵极细微的,仿佛锉刀磨过一样的疼。
倘若乔家没有出事,那么以乔夫人对乔郁的娇宠,他长大后就该这样,大概不学无术,却皮囊锦绣,风流闲散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元岫研似乎说不通元簪笔,长叹一声,连饮尽两杯酒,眼眶都红了,才道:“你兄长当年大权在握,何等风光?他年纪轻轻已是代相,还做过几年太子太傅,皇帝连祭祖都要带着你兄长进宗庙,说你兄长是万世丞相,这般荣宠,宁佑一案皇帝难道保住他了吗?你我皆知宁佑党人谋反是无稽之谈,可无稽之谈又如何?沈氏陈氏白氏不还是拿出了所谓的证据治宁佑党人于死地?纵观大魏三百年,有几人能有你兄长的权势?但元簪缨最后不还是辞官卸任,云游天下去了。簪笔,你我虽不同一脉,但毕竟同姓。青州的情况复杂,虽不至于中州那么凶险,却也不是你可以撼动的。元氏一族在宁佑案后少在中州为官,你亦算是凤毛麟角,我不愿见你重蹈覆辙。”
元岫研可谓苦口婆心。
乔郁把玩着白玉酒杯,玉与手指之精美白皙,难分伯仲。
青州衰败到了这种程度,世家却分毫不受影响,可见其底蕴。
向来是国家不幸世家幸,朝廷送来赈灾的钱款、粮食还有种种物资,有大半流入世家手中,还有一部分被各级官员层层盘剥,剩下的才会运抵百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