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到他面前,道:“因为朕是皇帝,你才能是太子。因为朕愿意,你才能是太子。”如果他不愿意,陈秋台的妹妹也不会是皇后,如果他不愿意,太子当然不可能是太子。
可太子好像一点都不明白。
他一味说自己无能,一味说自己是凭借皇后与陈秋台才成为了太子,可他怎么就不清楚,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
他朝太子伸手,“起来。”
皇帝是先帝嫡幼子,养在贵妃身边,从小到大未曾受过一点苦楚,未曾有一点不如意。
这样的人也有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秀丽的手,毫无瑕疵与茧子,指甲在灯下仿佛泛着珠光。
这怎么是活人的手?
太子定定地看着这支手,脑中突然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他身上有灰尘,手上有在石阶上磨出来的伤,伤口已经结痂,但血还在,掌心上沾上的污渍还在,他怎么敢让皇帝拉他起来?
太子连声道:“儿臣不敢。”摇摇晃晃地自己支撑着起来。
皇帝收回手。
皇帝道:“你真想救陈秋台吗?”
太子低头,只道:“舅舅实在无辜。”
太子比他高了,但或许是太子在他面前常常低头下跪,或许他只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群臣,他竟然第一天才意识到太子居然长这么高了。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毫无变化,软弱得皇帝觉得可笑可怜可鄙。
皇帝轻轻叹息道:“太子,陈秋台应该教过你,倘若有一件事,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离谱反常,就一定不要参与。如乔郁将陈秋台送押到天牢,像乔郁的身份,到底比陈秋台与朕疏远许多,他一个罪臣之子,凭什么能折辱天潢贵胄?”他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因为其中必有朕的授意。”
太子骤然抬头。
“朕知道你想救你舅舅,朕当然知道。”这个面如好女,冷酷无情的皇帝说:“你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朕为你出个主意,”他拉起太子的手,对方被毒蛇咬了似的一惊,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又硬生生地克制住想要挣脱的欲望,皇帝亲亲热热地拉着儿子的手,仿佛身边这个孩子并不是而立之年的太子,而只是他顽皮无拘的小儿子,“朕如果是你,会立刻联系谢居谨,还有太子太傅,太子少傅,以及所有与你休戚与共的世家,要他们联名上书,给朕压力,同时号令言官,弹劾乔郁等人,再有翻出宁佑十年的案子,力证乔郁这个罪臣遗孤早就该死在数年前,而不是还能在朝中兴风作浪。”
太子大惊失色,差点又要跪下,却被皇帝拦住。
“先别跪下说儿臣不敢,听朕说完。”
皇帝语气温和,“如果朕是你,朕还会不惜一切代价招揽元簪笔,因为魏帅,因为他在西境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的影响,还有他作为殿前司主事,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还可以干预殿前司调度,你明白吗?”
太子被迫看着皇帝的眼睛,“儿臣不明白。”
皇帝嗤笑,“陈秋台当真是白教你了,他当年的手段你竟一点都没学会,真是可惜。这样好的施压逼宫篡改圣旨的法子居然在这你这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