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惊,下意识地咬住,酸甜的汁水登时在口中炸开,他才意识到那是淮王摘的果子。
淮王放下手,笑着说:“给你个熟得最透的,看在果子的份上,能不能不告诉皇兄?”
太子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看着淮王,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这疯子笑得开心,语气里却几分叹息落寞,“太子啊,你若是到了我这个年纪,看着故人皆去,身边陪伴无一知心者,想闲聊平生,竟只能在喝醉之后见友人入梦畅谈昔年,”醒来并不冰冷,周身绮罗,怀中美眷,杯中佳酿,盛宴还未散,虽衣香鬓影,却有如形单影只,故人眉眼尚历历在目,然再见不能,再举杯,酒竟已凉了,“该是何感受呢?”他苦笑了一下,这个笑几乎不能算是笑了,太子从未见淮王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我不过是几句抱怨罢了。”
太子顿了顿,他终究无皇帝那样天生的筹谋,只道:“我,不会说出去,此事还请淮王以后也不要提了。”他拿着被自己咬了一半的果子,“我还有事,便先失陪了。”
淮王颔首笑道:“恕不远送。”
眼见太子匆匆出去,好像忘记了手中那咬了一半的果子,淮王笑得更开心了。
他将剩下的果子从翡翠碗中拿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碗水比刚才凉了一些。
所以他不笑了。
……
乔郁很不清闲。
他与太子结仇结得太明显,以至于朝中士人对他忧心忡忡,担心乔郁出事或会殃及池鱼,倒不是士人皆无风骨,而是乔郁实在不像个为国为民的翩翩君子,只一权臣,留之于国无用,去之可能会有大乱,世族倒是一如既往地对乔郁恨之入骨,哪怕太子日后不清算乔郁,他们也不会让乔郁无事,还有极小一部分人,不过是看热闹,无论是谁得势对他们都无影响。
皇帝不会因为他和太子交恶就不让他在朝中理事,乔郁便要处理朝中事,还要不着痕迹地安抚同僚,除此之外又多了一样,就是方悦小公子的事。
能从牢中换人是有天大本事,乔郁知晓此事,却不阻止,他手上不干净,当然不会点破。
他坐收渔利,将方悦和换走方悦的人命手下一并抓了扣下,方悦暂且养着,那人交给周甚。
在周甚手中,他还未见过不开口的活人。
乔郁端庄地坐着,轻轻地吹了吹茶,抿了一小口。
他与周甚交情匪浅,当年将他腿中钉入钢刺就是周甚的手笔,不过周甚当时太忙,需要审的宁佑党人也太多,他是个孩子,实在用不上周甚亲自过来,一切都由周甚学生代劳,学生学艺不精,不足先生十中之四,这才令乔郁的腿废得没有那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