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上下都知道元璁景不重视他,他又寡言得厉害,被人欺负了也不说,身旁同龄人无一看得起他的出身,相伴少有,戏弄倒是常事,于是他更沉默。
若不是元簪缨……
元簪笔拿书的手轻颤,之后又沉稳地,平静地,翻开下一页。
若不是元簪缨,他大概也会活着,在元璁景的大发善心下谋得一个不上不下,不会辱没门庭的官做,无论是元簪缨的变革,还是宁佑十年的宫变,亦或者是而今权倾朝野的乔相,都不会同他有一丁点关系。
他应当会娶妻生子,应当此刻在窗下,闲来无事,随手拿起一卷诗文打发时间。
偏偏元簪缨从兰台回来时在院中看见了个被罚跪的单薄孩童,问起罚跪缘故,回答打碎了二夫人房中的玉碗。
这极没有道理,也极不合规矩。
像元簪笔这样大的男孩居所早就同女眷分开,内宅无故不得入,他这样不受宠爱的小孩,是怎么避开看守人的耳目,到了二夫人房中。
元簪缨皱眉。
元簪笔虽然这么大还没读书,常常被人说是个傻哑巴,但很会察言观色,他不知道眼前的锦衣公子是谁,更不明白他为何皱眉,却本能地,趋利避害地起身,换了一个更偏的地方跪着。
他以为是自己挡了元簪缨的路。
元簪缨大步进去。
元璁景今日休沐,正在书房浇花。
元簪缨立在门口,等待门人通报后才进了书房,道:“父亲。”
元璁景细致地将侍弄着窗边的花,头也不回道:“你在兰台如何?”
元簪缨道:“先生学养深厚,同僚又随和,簪缨在兰台一切都好,请父亲放心。”
元璁景微不可查地点头,道;“你我一向放心。”
元簪缨似是有点好奇地问:“外面跪着的那个小童是谁?我瞧着衣饰简单,莫不是哪个公子的伴读?”他语调随意,还带着点笑,“就算犯了错也不该在那处跪着,应领回自己院子内罚才对。”
元璁景回头。
元簪缨自然看到了父亲沉下来的脸色,神情疑惑又惶恐道:“父亲怎么了?”
元璁景冷冷道:“看来簪缨在兰台没什么进益,反而不同之前了。”
元簪缨立在那让他骂,并不反驳,道:“簪缨不解父亲何意。”
元璁景道:“你先前说瞧那小童衣饰简单,莫不是哪个公子的伴读?你自开蒙以来不用塾师,一直由我教养。我竟不知什么时候教了元大公子以衣饰取人,你而今又在兰台,我倒不明,元大公子的习气,应怪罪我,还是怪罪你那学养深厚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