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
元簪笔声音都在颤抖,“兄长。”
元簪缨放下书,朝他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他笑容如初,只是当年被他带回去的孩子,目光早就既不恐惧,也不清澈了。
元簪笔闭上眼,好像害怕眼泪掉下来。
元簪缨站起来,长长的衣袍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来床边,伸手想要掀开帘子。
元簪笔倏地醒悟一般,一把按住了元簪缨的手。
元簪缨似乎有点疑惑,眼中茫然之色不加掩饰,“怎么了?”他叫元簪笔,“元二公子。”
乔郁阴阳怪气时叫他元大人,满心欢喜时叫他元璧,皇帝叫他元卿,其他人要么叫他元将军,要么叫他元小大人——这个小,仅仅相较于他的父亲元璁景,而非他的兄长元簪缨。
只有元簪缨会带那么点开玩笑地,但没有任何恶意地叫他一声,“元二公子。”
元簪笔道:“我……”
他声音哑得吓人。
元簪缨任由元簪笔抓着他的手,他的手骨肉匀称,漂亮修长,抓着像握住了一块温软的玉,手还是温热的,偏偏元簪笔一个活人掌心冰冷,比死人也不逞多让。
“嗯?”
元簪笔深吸一口气,道:“我,我无颜面对兄长。”
元簪缨眨了眨眼,这个动作很孩子气,但由他做起来,不仅不幼稚,反而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元簪缨坐在床边,却也没有撩开帐子,而是依照元簪笔的意思同他隔帘说话。“为何无颜面对我?”
为何无颜面对呢?
他年纪轻轻已身居要职,深得皇帝信任,几次立下大功,如今显贵非常,怎么都不算辱没门楣,怎么都不算辜负元簪缨的教诲,为何无颜相见?
元簪笔艰难道:“我做错了事。”
他头疼,疼得厉害。
因为太疼了,他甚至不明白元簪缨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什么不对。
元簪缨声音轻得像是柳枝拂过水面,“元二公子做了什么错事?”
元簪笔喃喃道:“我辜负了兄长的教诲,兄长从来都教我如何做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我德行有愧,实在担不得君子二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人构陷无所不作,所做之事罄竹难书,却仍装得光风霁月,还要与我生平最最难以忍受之人……”于他兄长之死推波助澜者,虚与委蛇把酒言欢,“我……”他每说一句话,脸色就白上一些,手指也愈发冰凉了下去,“我对不住乔大人……对不住乔郁。”
宁佑十年,元簪笔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
乔府一日之间衰败,触目所及之处皆是血色,耳中所听尽是哀嚎。
地上有拖行的长长血迹,死的人被拽到外面,是个年轻的女人,指甲缝里有灰,有泥,更多的是她自己的血。一个月前她还是个漂亮的女孩,会对着所有人笑,眼睛尤其有灵气,笑得时候眼睛眯起,比她端来的桂花糕还甜。
宁佑党人之首乃是元簪缨,乔诣受元簪缨邀请,同他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