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郁面上的泪水已干了,唯有眼角还透着抹绝艳的红。与他苍白的脸色相衬,红愈红,白愈白,像是几滴血洒进了新雪里。
皇帝收回目光。
这位能轻易决断他人生死的九五之尊淡淡地开口了,好像就此写好了乔郁一生中的最后一笔,他道:“太子失德,然朕与太子毕竟终是父子,若起战端,则生灵涂炭,朕不愿牵连百姓,亦不愿父子相残,”他望向下面,奇怪的是,乔郁这个将死之人的脸色并不很难看,反观元簪笔,皇帝似乎看见了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攥紧了拳,须臾之后又放开,“朕应允太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喜在谢居谨心中扩散。他面上不显,只道:“陛下圣明。”
乔郁一党皆面色死白,好像能随时拖出去下葬。
一官员眼前发黑,踉跄了下,若非身旁人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或许已直接跪了下去。
皇帝听到了浩浩荡荡的陛下圣明。
乔郁一手压在另一手上,置于身前,弯腰,慎之又慎地行了一个恭敬无比的大礼,“臣,领旨。”
他只要稍微偏头就能看见元簪笔,但他一动不动,毕恭毕敬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皇帝叹了口气,抬手打断了欲言的元簪笔,道:“将乔相带下去,等……”他顿了顿,“等太子来,再做处置。”
宁佑十年,他做过同样的事情。
也是一群人貌似恭顺地逼迫着他,末了,高呼一声陛下圣明。
虽然没有立刻杀了乔郁有些遗憾,但太子不日将至,谁都可能留乔郁一命,唯有太子不会。
乔郁若死,陛下还能不能找出一个人来压制世家?谁又愿意冒这样的险?
皇帝倦倦道:“众卿且去。”
不论是得意,亦或者绝望,不甘,众臣还是行了大礼离去。
元簪笔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外走。
来时阴云密布,细雨如丝,迎面落在人身上,寒得砭骨。
夏公公在元簪笔身后叫道;“元大人,元大人——”
元簪笔脚步顿住,夏公公快步追上来,将伞撑到元簪笔头上,因为个子矮些的缘故,他还需踮脚,喘气道:“在后面叫了大人半天,大人可算听见了,老奴这身子骨实在经不起折腾。”他说得热络,元簪笔的神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