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郁撑着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面上笑容却更盛,“我本以为必死无疑,没必要再连累他人,我若出事,他留在这无非是陪葬罢了。”
元簪笔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为大人做事去了。”
乔郁听他不同与往日的语调,收敛了笑意,冷冷道:“元大人要说的若是这个,本相已听完,你要走了。”
“没说完。”元簪笔回答。
乔郁寒声道:“元大人,莫要放肆。”
元簪笔自顾自道:“皇后出身世家,身份高贵,陈秋台曾是陛下伴读,与陛下情同手足,因陛下信任仰赖,大权在握,朝中未有人能与之抗衡。之后因陈氏谋反,陈秋台狱中自尽,陛下欲废太子,然太皇太后不允,更兼有天下世族观陛下反应,此事遂按下不提。”
话已至此,乔郁干脆靠在软枕上,神情冷漠地听着,只等元簪笔心满意足地说完之后就让他滚。
“陛下非是守成之君,早有动摇世族根基之念,”元簪笔好像怕乔郁听不清似的,说的缓而清晰,“宁佑党一事功败垂成,陛下深以为憾。”
“陈秋台会谋反吗?”元簪笔问。
乔郁不耐烦地答道:“陈秋台案早已盖棺定论,元大人来问我,不如去刑部查阅卷宗来得详实。”
“陈秋台不会谋反,然而无人敢说陈相被人构陷,因为你我都清楚,想要构陷陈秋台的不是别人,正是陛下。只有谋反这个罪名,才能让权倾朝野的丞相沦为阶下囚,自然也只有谋反这个罪名,才能让朝臣对废太子这样动摇国本的大事,心悦诚服。你说对吗,乔相?”
乔郁反问道:“元大人,是来找本相兴师问罪的?”
“岂敢。但是太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谋反?陛下再怎么不待见太子,只要太子忍耐,终究也有登基的那一天。太子为何要谋反?因为宫中盛传陛下要废太子,而陛下确实来了行宫,欲祀庙以告祖宗,太子监国,宫中流言纷纷,陛下的种种举动更坐实了诸多谣言,太子与陛下是父子,知晓陛下秉性,他清楚,自己若是被废,下场不会比陈秋台好上几分。此时,中州无人,守军季微宁乃是自己舅舅的学生,这样好的机会,太子不谋反简直天理不容。”
“好一番无君无父之言!”乔郁怒极反笑,“只是本相不知,纵然太子谋反,与本相有何干系,竟劳动元大人来此质问本相!”
“季微宁虽是陈秋台的学生,但更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有令他岂能不从?太子谋反诚是水到渠成情理之中,然君等设局更是高明,令我自叹弗如。陛下除了心中顽疾,乔相更得陛下信任,兼之欺瞒天下,乔相,可觉得志得意满?”
乔郁喉结上下滚动,被褥下的手捏得死紧,他生怕自己卸力之后脱口而出一句滚出去。
“元璧,”他张口,声音连自己都听得出颤抖,他什么都不回答,反而道:“你从未这样对我说话过。”
元簪笔垂眸便能见他苍白的脸色。
乔郁消瘦良多,眼窝比先前更深,似能盛更多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