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完了一本,又拿出朱笔批注,待批完才放下,淡淡问道:“陛下?”
刘昶头深深叩在地上,道:“臣……做了天底下最大逆不道之事,辜负陛下一番教导信赖,臣不堪为臣,不堪为子,若非等待陛下处置,已在狱中自绝,臣愧对陛下,不敢,也无颜称陛下为父皇。”
皇帝冷笑道:“无颜面对朕?太子起兵那日有没有想过你是人子,是人臣,兵临城下时要如何面对朕!”他说完,咳得撕心裂肺,刘昶欲言又止,叩首不言。
皇帝缓了半天,道:“太子,朕对你,失望至极。”
刘昶闭了闭眼。
他到底是个温厚的好孩子,这种时候竟也什么恶语都想不出,虽然他满脑子都是当日听到陈秋台死讯时的场景,他应道:“臣知道,臣知道陛下对臣失望,”他抬头,望向那因病痛缠身,清瘦了不少,却仍锋芒不减的男人,“臣一直都知道。”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平心而论,太子与皇帝很像。
刘氏皇族大多生得好样貌,皇帝与故太子更是容貌神秀,是天人中的天人。
太子容貌有五分与皇帝相似,儿郎相貌若太过像皇帝,反而艳色太过,有失威严,因而他另一半像陈后,中和起来恰好好处。
“你母亲与陈秋台是一母的孪生兄妹,长相肖似无比,幼时两人着同样的服饰,少有人能分辨得出,你像你母亲,自然就是像你舅舅,”皇帝道:“可惜,性情却没有他。”
“舅舅聪明,臣所不能及。”刘昶道。
他不傻,虽无法与这些老狐狸相提并论,但也十分聪慧,只是性格懦弱太过,又因为出身太高,不得皇帝喜欢罢了,事到如今哪里不明白皇帝是在请君入瓮。
“你确实不聪明,”皇帝寒声道:“当年陈秋台逼宫做的何其精明巧妙,怎么到了你这,却连谋反都不成?太子啊太子,你舅舅出事,他的亲友党羽朕岂能留下?可真还是让季微宁做中州守,你怎么就不清楚,朕的用意呢?”
“臣……”太子顿了顿,道:“臣知道。”
“知道你还敢谋反。”皇帝冷冷道。
“臣在赌,”太子平静道,皇帝总说他懦弱,不似人君,他在皇帝面前,确实也不如他那几个弟弟更亲近,他面对皇帝,惧怕有余,亲近不足,总是十分紧张,对答少有如流,今日却流畅自若,“臣在赌季微宁到底是不是陛下的人,就算他真是陛下的人,会不会因为臣占据优势,而陛下无一兵一卒,却倒戈向臣。”
皇帝沉默了一息,有点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见到自己都像是耗子见了猫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