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眼珠转动,他的面容看起来毫无生气。
皇帝漠然地看着刘曜好像最孝顺不过的子孙一样跪在自己面前,他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乔郁教你的?”
皇帝在刘昭死的那夜连吐数口血,之后竟直接昏过去了,刘曜跪在他床前扮孝子贤孙,面上焦虑担忧地看着御医忙碌,心中却想,他的好父皇吐血是因为失了个儿子呢,还因为没了一枚用起来趁手的棋子?
皇帝高烧退后,每日不言不语,似乎连说话的气力也无。
刘曜想过很多皇帝会和他说的话,唯独不包括这句乔郁教你的。
刘曜有些微妙的,似乎被皇帝轻蔑的不悦,但他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不解,“父皇?”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皇帝冷眼看他,淡淡道:“你与乔郁是同谋。”
虽然乔郁先前确实是刘曜的幕僚,在这件事上对刘曜更多有提醒,却从来都是隔岸观火,刘曜对刘昭乔郁是想制衡他二人一家独大的话深以为然,当然不会让乔郁参与刺杀刘昭,故而道:“父皇是什么意思,儿臣不懂。”
皇帝轻轻地笑了一声。
皇帝素来喜欢有话不直说,心思目的皆要群臣揣摩,如今刘曜慢着性子同他打哑谜,他却觉得不耐烦了起来。
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便闭上眼,似乎是喃语了句,“为何是你?”
刘曜已起身去端参汤,他低头尝了口参汤温度是否适中,不想听到了皇帝的喃语,拿勺子的手在半空略顿,片刻后才若无其事地道:“父皇,汤正温。”
皇帝不同意,亦不拒绝,待汤勺碰到下唇时方张开嘴,只喝了两三勺润喉,压了压喉间的刺痛。
他闭着眼道:“不会侍奉。”
刘曜压着脾气道:“是儿臣不足。”
皇帝听到这话便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曜,他轻轻一笑,比方才话中表现中的更为轻蔑。
刘曜将参汤碗放下。
玉碗与木桌相撞,发出极清脆的声音。
皇帝笑意更深。
“太子心软,不过很是聪明,”皇帝的声音很轻,他气力不足,说话也慢慢悠悠的,落在人心上就如同钝刀子割肉一般,“到底是朕的儿子,陈秋台的外甥,他的聪明伶俐很像当年的陈秋台,勿论诸位皇子,便是同龄的皇室宗亲中亦出类拔萃,可惜性子太软,瞻前顾后以致懦弱,做不得雄主,倒可为守成之君,太子知恩,无论谁扶持他登基,他都会以国士待之。”
刘曜垂首,做出一个聆听的样子。
可皇帝看得清他抿紧的嘴唇。
刘曜自以为长大了,自以为掩藏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