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眼,令人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乔郁坐在床边,道:“陛下。”
皇帝撑着坐起来,乔郁没有半点要扶他的意思,只嘴角带笑地看着他近乎于狼狈地起身。
刘曜呆滞地看着二人。
这两人的容貌竟如此相像。
皇帝上朝时在丹陛之上,冕旒垂下,少有人敢抬头,窥伺天子容貌。
乔郁貌美人尽皆知,但朝中之人多因种种原因对他厌恶无比,更觉此人无暇容貌亦是为了蛊惑人心所生,就算惊艳其容貌,亦不会多看。
而当两人面对着面相视时,刘曜才惊觉,乔郁形容肖似皇帝,远甚于皇帝任何一个儿子。
不仅仅是容貌,更是周身所流露的气势。
一个盛时,一个老去。
宛如镜子一般。
皇帝目光落在乔郁腿上,“何时好的?”
“自出静室后,在元璧处悉心调理一年有余,双腿已能如常行走。”乔郁回答。
皇帝颔首,“陈秋台果真谋反?”
“果真,”乔郁柔和道:“陛下言出法随,陛下既然想要陈秋台谋反,那么陈秋台就应该谋反。”
不过是欲加之罪,皇帝当然看得出。
但当时他只欣慰于乔郁体察他心中所想,并未想过,这是乔郁从将倾的大厦中抽下的一块重要砖石。
他以乔郁为剑,乔郁又如何没有利用他来杀人?
他由着乔郁利用自己来铲除乔郁想铲除的一切人,却沾沾自喜自己寻了一把利刃。
皇帝道:“说说吧,朕想听。”
乔郁拱手道:“是。”
他知道皇帝病重,为了照顾皇帝,说的有其缓慢,力图皇帝每一个字都能听清,“我欲借陛下之手,使君臣猜忌,世家与陛下离心离德,杀陛下亲子,直至无人再可继位,然后寻得良机,令陛下在泉下与亲族挚友团聚。”
皇帝毫不意外,他甚至不用问为什么。
“朕却很好奇,元簪笔为何会助你?”
乔郁微微一笑,刹那间芳华失色,他带着一点与殿中死气肃杀截然不同的甜腻回答,“因为元璧满心皆是我。”
皇帝闻言有些惊讶,但马上笑了,在他看来乔郁的回答实在太过天真,道:“元氏与我皇族关系密切,素有渊源,前有元雅,后有元簪笔,你怎么知晓,元簪笔不是下一个元雅呢?”
乔郁却道:“陛下不是好奇元簪笔为何要助我吗?”他笑容比刚才更粲然,“因为您提都不愿意提起,更不敢提起元簪缨。”
皇帝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乔郁温声道:“因为元簪笔受元簪缨教养长大,他视元簪笔为兄为师为父,元簪缨何其惊艳才绝,改革涤荡朝中风气,欲除大魏百余年之痼疾,元簪缨为陛下抛却亲族,受尽指责却毫无怨言,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不过实现陛下所愿,宁佑十年后不得已退出朝廷,却因改革之事连宗族都崩回,朗如明月之人唯余一把病骨,最后面南长拜,引火自尽。元簪缨身体虽不强壮,却少生病,为何会病得那样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