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露华的笑意温柔到近乎悲哀,“你有银落华的半个灵魂。”
“什么?”
“他分了半个灵魂给你,让天空之城认可你。”
永恒的生命,也是永恒的禁锢。
“你说舅舅吗?”
“他当舅舅啊。”银露华美丽的脸庞若有所思,“这样也不错,他会替我们照顾你。”
她现在顾不上别人,只要一心一意留住眼前的人,“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来不及啦。我为了见到你才等到现在。”
咸涩的海水塞满了她的身体,泡得她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液都在疼。她拼命伸手,想拉住她,指尖怎么也碰不到她。
究竟是谁对她施下如此永生不得触碰的惩罚,再美丽也无法相交。
“见到你,我很高兴。你的翅膀也像我。”
银露华只是笑着,原地坐化的圣母像柔光普照,“上面有人在等你。去吧,宝宝,去寻找你新的家人。”
“不要回头。”
她的血漩涡如同红稠的襁褓,被母亲的手推远了。推离漩涡的轨迹上,只能惊恐地伸手,指尖指向渐渐消散的白光,那一个如梦似幻的天使淡淡地笑着,在这一片属于魔鬼的海域,万光碎金入海。
温文尔遇到第一个魔鬼浪,浪高近百米,波谷一陡,即刻打翻女神号的船身。
他知道魔鬼海域的迷信,咬牙抓住扶手,跟着船身天翻地覆旋转一周,船体轰然沉入海面。
魔鬼海域常见的下马威是不期然的魔鬼巨浪,越近核心地带,浪头越高。
他在船舱驾驶室,安全系数极高,随着旋转的视角颠倒冷静地观测窗外的深海。
魔鬼海域的海况复杂,深海内岩石矿物、海洋生物不知者甚多,加上涡流交错进一步复杂了洋流风向。他只能尽力判断避开已知的威胁。
深海巨物,随涡流的旋转擦过船窗。
船体倒挂的瞬间,脑子随重力下坠,产生了大脑跌出脑袋的刺痛。
神圣的白光之花骤然绽放在深海深处,船窗闪烁,金雾的光泽像天女散花,绕着发射光芒中心散开。
温文尔在大脑下坠的瞬间震惊地看向深海之光,他的多功能眼镜被甩飞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光芒中的人像。
犹如他儿时站在岸边幻想过无数次的美神阿芙洛狄忒从深海升腾的贝壳漫步而出,那便是被封印在海底的美神,摄人的光芒从立足之处迸发,远远看去像一座金光像,两扇巨翼因被囚禁海底而光华泯灭。
那美真实又虚幻,真实在美丽与他臆想中的毫无关联,虚幻在只是一照面,她对他笑了一下,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待他与船身一并旋转归位后转眼消散。
没有一丝痕迹证明存在过,难道是魔鬼海域特有的致幻性。
温文尔潜在海底,快速探测身边的痕迹,凝重地打开防护罩浮上海面。
此时已经被魔鬼浪冲远了一些,在魔鬼海域核心区的边缘。
海面上烈日灼灼,温文尔捡起驾驶室地上的眼镜,重新戴上。
……人像探测仪响了。
和他眼镜聚焦的方向一致,离女神号的船体不过三五米,薄如纸片的人随着海浪悠悠摇晃,生命迹象微弱。
温文尔几乎失语,他从来没想过脱离了保护仓的人还能在魔鬼海域里活下来。
船身伸出机械手,把人捞上甲板,湿漉漉的甲板上,他才看清她身上的惨状。
被撕成破布的衣物,皮肤上数十道几乎致命的伤口和百道微小伤口,恐怕骨骼和内脏也被压强压垮了,脸色竟然安详。
温文尔生平第一次不相信光脑,所有冰冷的数据都不堪情感一击。他颤抖地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把这具残破的身体搂在怀里。
他扶起她肩膀的瞬间,阳光照见她的脊背,出现一道海市蜃楼般的光影,那是半边翅膀,虚幻地挂在她伤痕累累的后背。
温文尔难以置信地触摸她空无一物但肉眼可见的后背,瞥见她脖子上挂了一段饱受风浪竟然没断的项链,坠子一片是洁白得分毫不染的羽毛,刹那间,甲板上猛烈的阳光照得他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