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与信王是一母同胞,他找我的目的,是希望我顾念旧主之恩,成为他在朝中的耳目。同时也是拿这段旧事威胁我,若我不从,他便将我余孽的身份公之于众,届时皇帝必饶不了我。反之,我若为他效力,将来他成就大业时,便是从龙之功,权势荣华唾手可得。
“于是我便投靠了宁王。一边应付着愚蠢短视的卫氏,与外戚临时结盟,互相利用,构陷东宫,动摇国本;一边挑拨豫王与皇帝的关系,利用云洗和叶东楼案陷害他,好叫皇帝责罚他,如此一再逼迫,就能渐渐把豫王逼到绝境,最后不得不反。豫王交出兵权多年,但军中威望犹在,到时天下大乱,宁王才有可趁之机。”
宁王也想造反!沈柒心中暗凛,问:“这些秘辛,为何要告诉我?”冯去恶恨他入骨,又怎会让他拿了这些消息去向皇帝告发,帮助自己的仇人立功?
冯去恶被剧痛折磨得奄奄一息,却在此刻,听到这句问话后,好似回光返照,从眼中放出偏激而狂烈的神采。他像个将执念化作了诅咒的鬼魂一般,凄怨地诡笑:“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呀……身为我的仇人,不但要送我上黄泉路,还必须继承我的遗志,听起来,岂不是如宿命般美妙?”
沈柒嘲讽:“我出了诏狱,便将你和你白日做梦的主子一同卖个好价钱。”
“你不敢。因为你知道,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得下知晓他秘密的人。”冯去恶笃定道,“而在你听到这个秘密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我拉下了水。”
“你可以去禀告皇帝,然后提心吊胆地等待他某天将你杀人灭口。你也可以继续联络宁王,为他效力,将来他若真有腾飞之日,论功行赏,你就是从龙的勋臣,少不得封公封侯。
“你看,我之前没说错吧,这是个巨大的灾祸,也是泼天的机缘。
“当然,你也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辈子被这个秘密折磨,惶惶不可终日。”
“——这岂不是个最好、最久、最庞大的复仇?向你,向皇帝,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苏小子,向这个把我逼到绝路的家国天下。”冯去恶剧烈咳嗽,后背涌出的血水几乎将刑床铺满,“我用了你十年,也教了你十年,现在要教你的最后一件事就是——
“秘密不能随便听。”
“铿”的一声,沈柒还刀入鞘,将擦刀布丢在桌面。
他朝早已成了奈何桥边鬼的前任上司露出冷笑:你的复仇,与我何干?这天下谁当皇帝,是不是正朔龙种,又与我何干?你真以为我会被一个空穴来风的秘密折磨,惶惶不可终日?笑话!
能力配不上野心,又选错了效忠的对象,才是取死之道,譬如你冯去恶。
而我沈柒,忠心效命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我自己。至于我想要的——滔天权势?公侯王爵?富可敌国?嗬,也许吧,但那太过遥远缥缈,可望不可及。我现在最想要的,也只有一个人——
沈柒将绣春刀重新佩回腰侧,起身推开门,走出屋子,任由逐渐灼热的晨光洒便全身。
他眯眼看了看日头,忽地问:“什么时辰了?”
候在廊下的婢女答:“回大人,快到巳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