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荆红追从苏晏处得知,高朔是沈柒的手下,登时明白了他这一路上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因,想是要替自家上官防贼。
荆红追私下很是嗤之以鼻:你们那狗千户才是贼!再说,我若真要做什么出格之事,就凭你也防得住?
“出格”的念头在他脑中时隐时现——因为情难自禁而浮现,又因为负罪感与自惭形秽而隐没。至于有多出格,只有他自己知道。
把苏晏交托给锦衣卫后,荆红追施展轻功,不多时就追上了阿勒坦。
他的身法轻灵飘忽如鬼魅,极擅长潜伏隐匿,即使在大白天的闹市,也不曾被对方和尾随者察觉。
他看着阿勒坦进了一处断头巷,走到尽头后,忽然转身,用蛮语喝了几句什么。
尾随者被窥破行踪,不得已提前现了身,纷纷拔出兵器,朝阿勒坦扑去。
荆红追没有出手,而是藏身屋脊,居高临下看热闹。倒不是因为怀着坐山观虎斗的恶意,而是早就判断出,这五人加在一起,都不是阿勒坦的对手。
果然,不过两刻钟,他们就被阿勒坦打趴在地,断手折脚地爬不起来。阿勒坦与这些人彼此呜哩哇啦了一大通,可惜荆红追半个字都听不懂。
他正盘算着要不要蒙面现身,劫走一个尾随者,回去找通晓蛮语的黄礼季拷问情况,猝然听见空气中一丝微不可察的尖锐声响。
声响极小,也极快,仿佛毒蛇吐信,猩红的死亡前兆只在电光石火间掠过一点儿残影。
荆红追辨认出这是暗器破空之声,比飞刀和飞镖更隐秘……是飞针!从巷子尽头那堵砖墙上的裂缝间射入,袭向阿勒坦后背命门。
这般刁钻角度与精准力道,倘若针上再喂了毒,中者立死无救。
荆红追弹出指尖上所扣的碎瓦片,尽力拦截飞针,同时拔剑,向下方的阿勒坦疾掠而去。
身形将动之时,在那难以言喻的极短的一瞬间,他的身后似乎阴风拂过,全身肌肉陡然僵硬了一下,劲气骤泄。
荆红追心底骇然——居然有人能暗算到他,而他竟分辨不出对方所用的手段!
他听见了一个无比嘶哑的男子声音,仿佛铜汁烫过般粗砺难闻,像低沉的咆哮,又像诡秘的呢喃。那声音用生硬的大铭官话说道:“阻拦神旨之人,必被神灵的怒忿烧成灰烬……”
荆红追运足十二成功力,猛地一挣,激荡的真气终于冲破无形的桎梏。
他整个人随着剑锋向前滑出十几丈,又骤然折返。剑尖爆出一团寒芒,射向屋脊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袍人。
黑袍人从头到脚笼罩在无数垂坠的布带中,只一个鹰钩鼻的尖端在兜帽下,如捕食的鸟喙般突出。他枯枝般的双手,掌心朝天举在身前,一动不动,兜帽的阴影中似乎蕴着两点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