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辈分,他是景隆帝的侄子。不过他也知道,若真把皇帝当亲叔叔,那就是天下第一号傻瓜。
今上是什么性子,防宗室像防贼,如辽王、卫王、谷王、宁王……这些曾经掌兵镇边的亲王都给削了兵权,连嫡亲的胞弟都圈禁在京城,哪里还会多看一眼他这个泯然于众的侄子。
估计今上连他这个侄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要知道当今郡王足有一百多位,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封地,与亲王一样,未奉诏终身不得入京。这些宗室在藩地也是无所事事地被豢养,不得干涉地方政治、军事事务,不能蓄意结交地方官员。
朱攸苟在封地闲出屁,于是半辈子致力于给自己找乐子,那就是盖庄园。
他有钱啊,不仅拿着不劳而获的郡王俸禄,更有一个私人小金矿,庄园盖了一座又一座。这些庄园是他的别院、游猎场,更是他的摇钱树,用来种植粮食、果树、香料等,再招募逃亡的牧军、流民进行耕种,每年又是一大笔进项。
朱攸苟盖庄园上了瘾,地皮不够,便打起了草场的主意。
他想着,反正场多马少,牧草白白长了也是给兔子啃,不如拿来给我开垦。先还是向苑马寺低价收购地皮,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干脆把地标一插,直接占领,搞起了圈地运动。
地方官员忌惮他宗室贵胄的身份,又兼拿了好处,干脆与他合伙搞起了农副业深度开发——当然,占的是国家的地,赚的是自家的钱,连税都不用缴纳,没毛病。
本来钱赚得好好的,可那天杀的监察御史苏晏一来,就要逼他们清退土地,把草场还回去。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于是朱攸苟觉得他死掉的爹又被杀了一遍,火冒三丈地拍桌骂娘,把前来办理清退手续的官吏给轰出了郡王府。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带了三百护卫甲士,在庄园附近巡逻,发现来丈量土地的两寺官吏,逮住就是一顿暴打。
清退令下达了一个多月,朱攸苟的庄园依然巍然屹立在草甸上,连一根麦子都没少。如此一来,其他被清退的官绅豪强也不干了,纷纷有样学样,赖着不动,拒不执行法令。
“……令下难行啊!”新到任的苑马寺卿向苏御史诉苦,“下官治下的吏役们被打出十名重伤,数十名轻伤,其中两人伤重不治,下官还得东挪西凑地掏抚恤金。”
苏晏沉声道:“不把平凉郡王这个钉子户拔了,清退令就推行不下去。此事就交予本官解决,你先去安抚吏役。”
于是他怀揣圣旨手提尚方剑,带着荆红追与一大队锦衣卫,前往平凉郡王府踢馆子。
与此同时,替豫王送信的王府亲卫辗转多地,从听闻苏御史坠谷失踪五雷轰顶,到又听闻苏御史被找回来如释重负,沿着延安、灵州、庆阳一路追来,前后历时近两个月,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