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萨满用驼骨制成的鼓槌,触碰他的白发和冻得青紫的脸,然后往他嘴里滴了些墨绿色的浑浊汁液。
片刻后,阿勒坦觉得体内的灼烧感稍微淡化,抽了口气,声若游丝:“我还活着……”
“还没到叶落归根的时候。”老萨满用几近腐朽的声音说,“你只是快要枯萎了,但还有得救。”
阿勒坦心底涌起强烈的求生意志,恳求道:“老巫救我……”
老萨满伸长了鼓槌,用骨轮的那一端拨开他的衣袍,暴露出腹部的神树刺青。原本黛黑的刺青,部分枝杈曾被苏晏的血液染成褐红色,如今这红色已淡得几乎看不清。
“等血色完全消失,而你还没来到这里,就救不活了。你是个幸运的孩子,这神树刺青就是你的保命符。”
老萨满说着,挪到几步外的一个石臼边上,往里面放了一捧拳头大的黑褐色果实,开始用石杵用力捣。
“是族里的长老,帮我刺的。”阿勒坦吃力地说,“他说这刺青,会保护我,不受邪锋恶疾的伤害。”
老萨满从石臼里挑起一丝黑褐色的黏液,说道:“刺青的染料里,加了这个,能解各种毒。毒太奇烈,一时解不了的,也能短时吊住你的命,直到你及时找到神树所在。”
“感谢神树,感谢萨满。老巫,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同伴,送我来这里的那些人?”
“只有一个。”
“他人呢?”
“冻死了。可惜,就差一点,我救不了他。”老萨满掀开布条,给阿勒坦看他的下.身。
他没有下.身,从大腿处被齐根截断,把自己固定在一块装着滚轮的木板上,只能滑动一段距离。
阿勒坦沉默了。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悲伤,在心底为同伴哀悼,为老巫祈祷。
老萨满仿佛早已习惯,并未流露任何伤感的神情,而是继续用尽全力捣药,咄咄咄地捣个不停。良久后,他拔掉石臼底部的孔塞,将汁液引流出来,盛在一个头骨碗里。
他用一种异常严肃的语调对阿勒坦说:“你得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
“为了祛除你身上的余毒,我要用神树果实捣出的汁液涂遍你的全身。然后你会陷入假死,像冬眠的蛹。”
“假死?我会睡多久?”
“看你身体恢复的速度,也许两三个月,也许两三年。”
阿勒坦愕然,“我……不会饿死?”
老萨满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的心跳会变得很慢,身体里的血流就像平缓的草原河,你可以一连几天都不吃东西……当然,期间我也会喂你一点树果和肉汤。但我老了,记性不好,得等我记起来的时候。希望你熬得住。”
阿勒坦苦笑:“熬不住也得熬。如果不这样,毒性很快就会发作。我能感觉到脏腑间的火还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