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记得,苏晏那句饱含警告的玩笑:
“如今瓦剌连一个贩马的青年,都能吟诵描写我国京城的诗词,贵部该不会也有叩阙之念吧?”
当时他想说,我对大铭只有向往,并无侵略之心。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真是如此么?除了仰慕,就没有一点想要占有的野心?
阿勒坦长长地吐了口气。
老萨满问:“想清楚了?”
阿勒坦点头:“我想活下去,哪怕不知道能活多久。或许三年后就是我的死期,但至少我努力过,争取过。胡杨尚且扎根于沙漠,雄鹰尚且筑巢于悬崖,而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不战而退!”
老萨满点点头,把手伸进头骨碗,舀起一抔黑褐色的半固体药膏,涂在了他腹部的刺青上,随后向上下抹开。
这一碗药膏用完后,他又捣了三次,才堪堪涂满阿勒坦的全身。
阿勒坦身无寸缕,被逐渐干硬的药膏裹成个泥人。老萨满脱光他的衣袍,摘除他身上所有的黄金饰物后,想要继续摘除他手臂上缠绕的发带,但阿勒坦坚持要留着。
“你胳膊上会出现几圈不同于其他皮肤的颜色,像蜕皮的蛇,很难看。”老萨满提醒他。
阿勒坦不介意,“我不在乎,我要留着它。”
既然他这么说,老萨满也不再劝,一边击鼓唱神歌,一边看他逐渐丧失了意识。
鼓声忽然又停顿,老萨满挠了挠满是泥垢的耳朵,自言自语:“哦,我真是老了,忘了说,还有个风险——你可能会忘记过去的一些事,一些人。或许也包括送你发带的那个人。”
“唉……”老萨满长叹口气,唱道:“你是地上原野的主宰,长有一万颗坚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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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要狮子大开口
从陕西回京,半个月顶风冒雪跋山涉水,刚抵京又马不停蹄赶到宫中探望圣体,苏晏累得够呛,在东宫侧殿松软舒适的大床上倒头就睡,结果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完蛋了,睡过头,还要在朝会上述职呢!他掀开锦被赶忙下床,却见朱贺霖笑嘻嘻走进来道:“醒了?天儿冷,怎么不多睡会儿。”
“今天不用上朝?”苏晏问。他记得皇帝年初就让太子随朝听政了,这时间段不该还在东宫啊。
朱贺霖大咧咧往他床沿一坐,“腊月二十二啦,再过两天便是祭灶,谁还有心思做事。今年父皇恩准春假多放两日,从今日一直到正月十八收灯,足足二十七天呢,听说各官署衙门今日举行封印礼,把印绶暂时封存起来,春假期间就不再办公了。”
将近一个月的年假……大铭公务员福利待遇这么好!苏晏想起后世可怜兮兮的七天春节假期,几乎热泪盈眶,问:“那这二十七天,大家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