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苏晏抚了一下掌,懒洋洋地道,“本官原还担心,你二人难兄难弟情比金坚,怕是会互相替对方揽罪,如今看来,多虑了。
“节省时间,我就直接说了。瓦剌的国书里,指名道姓要严城雪为他们的王子抵命。皇爷斟酌再三,决定用他的脑袋先缓一缓边关紧张的局势,以免瓦剌与鞑靼联手,举兵进犯。我想吧,好歹在陕西半年也算相识一场,便请旨来送他一程。”
霍惇大惊:“陛下真要杀他?他真不是谋刺瓦剌王子的凶手,陛下明鉴啊!苏大人,你深知内情,求你向陛下分说清楚,老严他真是无辜的!”
苏晏淡淡道:“事到如今,无不无辜重要么?莫说他一颗罪官的脑袋,就是十颗二十颗,为了大局该砍也得砍。”
霍惇绝望地“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到苏晏面前,苦苦哀求:“苏大人!我知道你深得陛下信重,只要你肯在陛下面前求个情,陛下一定会重新考虑的。要不这样,我把所有都认了,反正阿勒坦的事我也脱不了干系。那些瓦剌侍卫曾亲眼看到我和阿勒坦打斗过,并且淬毒的暗器也是从我身上搜出来的,用我的脑袋去抵命,岂不是更名正言顺?”
严城雪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两下,怒喝:“我的事与你何干,休得在这里指手画脚!姓霍的,你想顶罪,也得看我领不领情。我宁可掉脑袋,也不想看到你这般软骨头的孬种模样,滚!滚出去!”
苏晏对霍惇摊手:“听见没有,他叫你滚。”
霍惇咬着牙,只是跪着不动,对苏晏再次恳求:“苏大人,老严这条命是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就当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他过完应得的后半辈子罢。至于我,反正每次出战前都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这回掉个脑袋,或许比我打十次二十次仗,对大铭的用处更大。我不亏,真的!”
“你不亏,我亏。”苏晏说道,“看在你多年镇守清水营,未曾犯大错而有小功,又只是从犯的份上,我向皇爷求情,留你一条命,继续为国效力。你若是死了,我这情岂不是白求,面子岂不是白卖了?皇爷同意罢你的官职,降为最普通的兵卒,去边关服役——不是去任何一个卫所,而是去夜不收。”
霍惇还来不及反应,严城雪脸色乍变:“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夜不收昼夜在外无分寒暑,深入敌区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九死一生。如今更是队伍凋零,连主官都没人接任。只怕他有命去,没命回!”
苏晏不为所动:“你担心霍惇没命,如何就不能担心担心其他的兵卒?直到眼下,你我在燃着炭盆的室内说话,依然有不少夜不收正在冰天雪地的北漠执行任务,怎么,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只你家老霍的命精贵,他们就是贱命一条?再说了,反正你很快就要人头落地,哪怕他死在赴任的半路上你也看不到,有什么可担心的。”
霍惇急道:“苏大人!我愿意去夜不收,做个任人调遣的最底层的哨探,但请留老严一条命。他虽为儒家士子出身,却极会练兵,比我带兵能力强多了,你留着他,比我有用!”
苏晏道:“他能力如何我尚未看到,态度如何倒是板上钉钉。既不愿伏低做小,也不愿为我所用,留着做什么,浪费诏狱的牢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