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边听边仔细翻看纸页,最后感慨道:“朕为之动容的并非此书,而是清河。下位者谋事治事,上位者识人用人,清河又给了朕一个意外的惊喜。看来,朕之前对你的期待还不够高。”
苏晏惭愧地连说“不敢当,皇爷谬赞”,心道我哪敢班门弄斧?论起识人用人,乃至操弄权力人心之术,您才是深谙其中三味——
打击敌方势力,莫过于将其分化。
驾驭群臣,莫过于将其离间以制衡。
收服人心,莫过于恩威并重。
就这三条,您玩得比谁都高端。我这算什么,倔强青铜而已。
要不,怎么进诏狱时撇开御前侍卫,与沈柒独处了一刻钟之事,景隆帝在他面前只字不提?可不就是要他始终忐忑于皇帝的反应,担心随时到来的清算,以至日后更加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惜苏晏脸皮还是有一定厚度的,既然皇帝装作不知情,那他就当对方真不知情,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他恭恭敬敬地叩谢皇帝不罚之恩,恭恭敬敬地告退,临走前还给皇帝的半成品画儿拍了几句高端马屁。
蓝喜在旁说道:“今儿个苏大人似乎格外乖顺。也是,皇爷恩宠若此,他能不加倍感念么。”
景隆帝把茶杯往桌面一搁,微微苦笑:“他是在生朕的气。”
“生气?这……大胆!”蓝公公用拂尘向殿门方向一甩,拿腔拿调地替皇帝隔空问责,“恃宠而骄啊这是。要不奴婢去敲打敲打他,叫他回来向皇爷赔罪?”
皇帝轻叹口气,摆摆手,“罢了。他这人看着乖巧伶俐,实际上心野得很,最受不得限制。朕不准他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又让四个御前侍卫跟着,名为保护,实则也为监督他避瓜防李,他哪里会不清楚。逮这儿跟朕怄气呢。”
蓝喜笑道:“苏少卿怄气的方式,倒也别致。皇爷,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又想好了什么马屁,说吧。”
“奴婢虽不是什么聪明人,但观苏少卿一言一行,觉着他心里其实对皇爷敬慕得很。就说皇爷前阵子犯头疾,他刚一入京,就马不停蹄赶进宫问安,连家门都没踏进一步。
“那日他在殿外急巴巴地候着,那眼神哟,扑灯蛾子似的直往门缝里钻。听奴婢说完皇爷的症状,他就愣愣地站在那儿失神,然后就求奴婢想办法,让他进殿来侍疾。”
皇帝哂笑:“不是一句话么?如何说了四句。”
蓝喜低头告罪:“奴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