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众目睽睽之下,苏晏把这事捅破,诚然是替自己辟了谣——北镇抚司经手的案子,内情如何,苏晏作为整顿过锦衣卫的人,又与亲办此案的沈柒交好,由他嘴里说出来,自然更具有说服力。
但你苏十二也不看看,眼下是澄清这事的合适时机么?
在他慷慨激昂痛陈国事时,拿替他的私事辟谣来扰乱视听,是何居心!教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贾公济瞪着苏晏,额角青筋暴起,又不好以怨报德骂他多管闲事,只能悻悻然道:“多谢苏大人为我澄清此事,但这是朝会,苏大人东拉西扯,未免有公私不分、本末倒置之嫌。”
意思是,你苏十二要么脑子拎不清,要么别有用心,大家别上他的当。
苏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道:“辟谣只是顺带,我不过是想劝贾大人一句——借着令郎诞生宴收受的贺礼,不少是贵重的金银玉器、古玩珍藏,还是要退回去的。须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那些与大人非亲非故的人平白送上厚礼,还不是指望着大人以言官御史的身份为其说话?贾大人无论是成了他遮掩罪失的工具,还是成了他攻击敌人的武器,总归违背了言官‘铁面无私、秉公除暴’的职业操守。
“——忠言逆耳,下官一片好意,还望贾御史莫要生气。”
贾御史何止生气,简直又气又羞,气得七窍冒烟,羞得无地自容。
听着周围官员窃窃私语,依稀说着“变相受贿”“道貌岸然”之类字眼,贾御史恨不得广场上立刻裂开一条地缝,让他钻进去,好避开旁人的如刀唇舌。
苏晏又把视线移向跪了一地的御史们。
二三十人,均是都察院内与贾公济走得近的那批嘴炮,平日朝堂上,没少见他们蹦跶。
这些御史们脸颊上还挂着慷慨赴义何惜此身的热血与热泪,在他针刺般的目光下,不禁有些瑟缩。
苏晏慢慢踱着步,在每个人身边都绕了半圈,逐一点评:
“薛御史,你去巡抚宣府时,任意逮捕、杖责当地将校数十人,‘凌虐武将’的罪名怎么也跑不了,是吧?”
“贺楼御史,之前朝廷命举荐贤能,怎么你所举荐的,全都是你的老乡?你们家长特产‘贤能’?”
“还有你,黄御史,明知赭黄为天子专属的禁色,因为贪慕虚荣,为了享受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穿赭黄纻丝衣招摇过市,锦衣卫没抓你问罪,是否至今仍心存侥幸?”
“唐御史……”
被点名的御史们一脸惊骇,浑然不知自己的把柄是怎么被对方抓住的。
再想到“锦衣卫”三个字,不禁个个面如土色。锦衣卫知道,难道皇帝会不知?不过是借着苏晏的口,找到个最好的时机发落他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