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迎銮曲》奏完,边月得皇帝赞了声“不错”,得意扬扬地目视苏晏:“不知苏大人那首从‘江边一老翁’处听来的曲儿,是什么乡野调子?别是自己写的,不好意思署名就假称听来的,拿到御前来滥竽充数罢?”
苏晏知道边月故意挑衅,无非是觉得专业领域被人侵犯了。自己要是自娱自乐,找几个乐师在家演奏,说不定他听到了还能一笑而过。但献礼于御前,无形中就是别了他的苗头,所以要借机生事,本质上还是争宠。
苏晏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口舌,敷衍地笑了笑:“边大人,你献你的雅乐,我献我的民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好么,何必非要替皇爷操这份择优汰劣的心,再说你也操不起呀。”
边月听他话中影射之意,气不打一处来,朝皇帝拱手:“陛下圣明,微臣绝无僭越之意,只因司掌礼乐,想听一听苏大人进献的曲子而已。尚算精良的话,收录进太乐署的曲谱总览中也无妨。”
与他交好的几名官员附和道:“边大人乃是乐理大家,连他都没听过的曲子,想是从未现过世的新作。不如就让苏大人同在御前献曲,以贻君一笑,也好让我等都见识见识苏大人的高才。”
话说得似乎在理,但苏晏如何听不出来,这是暗嘲他班门弄斧,一旦晒出外行水平来,必将沦为朝臣们的笑柄。
景隆帝看了苏晏一眼,有意为他掩护,说道:“新曲方成,乐工尚未熟悉,仓促间恐难演奏。”
边月忙答:“启禀陛下,苏大人若是不擅长器乐,不愿亲奏,太乐署的乐师均善鼓弹,技术精湛,哪怕新曲谱,看上两遍也便上手了。”
景隆帝沉默了一下,又道:“既然是寿礼,朕收下了,也未必非得在此刻就听——”
“陛下!”苏晏忽然扬声道,“臣的确不擅长器乐,既然边大人对太乐署的乐师这般有信心,当场演奏臣所献之曲亦无不可。也无需整个班子,一琵琶、一洞箫足矣。”
他这么说了,想必是心中有数,皇帝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颔首道:“准。”
边月从乐工中唤出两人,对苏晏道:“这是我太乐署最好的琵琶师与箫师,回头可别赖他们学艺不精啊。”
苏晏不以为意地笑笑,将內侍送下来的曲谱递给这两人。
曲谱因为是合奏版,分为琵琶与箫两卷,两人分别取了仔细参阅,脸色逐渐涨红,蹙眉抿嘴,眼中几乎要放出光来。
边月瞥了一眼,对两名乐师道:“越善弹奏,越是难以忍受拙劣曲谱,委屈你们了。”
两人连连答:“不委屈!半点也不委屈!这便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