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翎说:“依卑职看,若皇爷在位,王爷未必会去争抢、去往稳定的局势里投一块大石。但如今情况有变……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王爷!”
豫王淡淡道:“你们都忘了太子?他才是最合乎礼制的继任者。”
华翎一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宗长史开口道:“太子已被出排挤出京,是朝堂政局的边缘人。他若能进一步,或许还有机会,若是退一步,将会彻底落在山崖之外。到那时,再高的山峰,都与他无关了。”
豫王神色沉静如山岳,又带着锋锐而凛冽的战意,像是下一刻就会提槊而起,但你再多看几眼,他依然蓄势般坐在那里。
从前每次大战之前,他都是这副神情,叫在场二人也有些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了。
许久后,豫王沉声说:“昨夜我悄悄离府,想暗中打探京城局势,无意间看见内阁杨亭与礼部尚书严兴,在一处茶馆雅室中私下微服会面。我有些好奇,这两人偷偷摸摸做什么?于是窃听了他们的对话——”
华翎与宗长史等待他说出杨、严二人密谈的内容,不料豫王忽然抿紧嘴角,不吭声了。
“……你们先退下吧,我再考虑考虑。”豫王说。
华翎与宗长史心里有再多疑问,也只能依言告退。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
豫王听见幽暗中自己的呼吸声,又深又长,像猛兽沉睡时的鼻息。
——要不要唤醒这头猛兽,在这个乱中易取的时刻?
豫王又静坐了一会儿,蓦地起身推开书柜暗门,进入一间密室。
密室很小,壁上挂着一些武器,架子上披着几套盔甲,都是他曾使用过的旧物,但都擦拭得很干净。只是划痕历历,把耳朵贴上去听,似乎还能听见战场上金戈交鸣的余音。
他拉开柜门,里面放着两个头盔,一个镶嵌着黄金六甲神,是皇帝戎装;另一个是银质凤翅盔,一军主帅所戴。
十三年过去,光阴仿佛给这两顶头盔染上了洗不去的霜尘,但豫王始终记得它们刚刚打制出来的模样。
他端详着头盔上熟悉的破损处,用指节敲了敲镶金的那一顶,低声问它:“二哥,你还行不行?”
金盔没有回应。
豫王又问:“杨亭与严兴,拿到了你真正的遗诏。但我不知你在遗诏中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叮嘱了你的儿子,继任后也仍要把我拘禁在这笼子里?”
金盔没有回应。
“我若是帮了你儿子,搞不好是在害自己。
“你他娘的一辈子胸有城府,一辈子防人至深,到这个关键时候,还要给我出难题!
“对,我骂娘了,即使我们拥有同一个娘。但她未必靠得住,对你对我而言,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