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柒并不与新君对视,垂目掩去了细微神情,语气依然冷淡:“那臣就直接说了——
“自上个月起,各司的府城与州县流言渐生,一开始还说得隐晦,后来越发猖獗,矛头直指太皇太后。”
传那老太婆的流言?有什么好传的,反正人也就是那个德性。朱贺霖不以为意地问:“哦,都说她什么了?”
“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荒谬之话,臣连转述都觉得有污圣听。”
“说,别卖关子。你沈柒是什么人,难道还得从朕这儿讨一句‘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沈柒唇角的弧度向上微妙地提了提:“流言说四十年前,太皇太后尚且是秦王妃的时候,私通民间男子,才生下的先帝与豫王殿下。”
朱贺霖落子的手僵在棋盘上,猛地抬头,震惊的目光正正撞进了苏晏像是始料未及、又像是意料之中的神情里。
沈柒继续道:“一开始,许多人都觉得荒谬且愤怒,还聚众殴打过流言者。没过多久,一本印着太皇太后当年与那名男子往来书信的册子出现在市面上,也不知出自哪个地下书局之手。
“锦衣卫暗探留意到这本册子,发现里面的书信,记载了不少太皇太后的私密与秦王府里的旧事,包括当年显祖皇帝出征与回府的具体时间,都能与史馆中留存的记录一一对应上,顿时感到事态严重。于是各地锦衣卫一边销毁妖书,抓捕流言者与印刷者,严禁民众谈论此事,一边火速上报京城。臣一接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来禀报皇上。”
沈柒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装帧粗糙的青皮册子,放在了棋盘上。
册子的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朱贺霖咬牙强忍怒火,一把抓起册子,随便翻开一页,正好翻到了他祖母当年的私信中,对那名男子的脉脉情语,不仅告诉了他自己怀孕的消息,还说什么“我已写信给秦王,假托生病催他回府一趟,否则月份大了难以掩盖。九个月后瓜熟蒂落,着稳婆上报早产即可,不必太过担忧。”
“——鬼话连篇!妖言惑众!”朱贺霖把书狠狠一掷,棋盘也连带打翻了,白子黑子噼里啪啦落一地,“竟敢污蔑太皇太后私通,造谣父皇不是真龙血脉!此事一定要严查、彻查到底,背后主谋从犯全部凌迟处死,夷三族!严令民间不得再传谣,否则与造谣者同罪!”
沈柒道:“遵旨。臣这就调动所有锦衣卫与各地暗哨,严查此事,尽快抓获散布谣言与妖书的贼人。”
苏晏忽然开口,问沈柒:“上个月什么时候开始,月初还是月尾?”
沈柒道:“倒查回去,应是月初就开始了。”
“二月初……前年的二月初二,京城白纸坊大爆炸,各府城也同时发生了爆炸事件,红莲谶谣遍布京城。今年二月,又出了这种明显针对皇爷、小爷的谣言与妖书,怎么看,都觉得与真空教鹤先生,以及弈者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