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说皇帝的意志是剑,有时剑光势不可挡,可有时一出剑就会遇到重重阻碍。你可以破开纸皮、牛皮、木皮甚至是铁皮,但当那些阻碍一重又一重立在前方,就算再锋利的剑,也有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的时候。
父皇当时为了给他铺平回朝之路,这把剑突破了多少艰难险阻,几乎血洗了半个朝堂,以至于在这些文官口中晚节不保,险些背负上暴君的骂名。
如今,他朱贺霖也要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当一回真正的暴君,将这些弹劾清河的官员,撤职的撤职,砍头的砍头!
朱贺霖转头看向至今一声不吭的苏晏。
苏晏迎面撞上了皇帝亢烈而决然的目光,却脸色沉凝地朝他摇了摇头——仰君威而慑众臣,贺霖,这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我想为你遮风挡雨,就像……父皇那样。朱贺霖眼神执拗。
你不是你父皇,你是你。苏晏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记得吗,你我相约过,一起并肩站在峰顶看盛世乾坤。贺霖,你是明君,不是暴君。
满朝喧哗声远去,唯剩苏晏唇边的一缕笑意。朱贺霖心底的蛮狠暴虐之气慢慢平复下来,朝他回了个“放心,小爷自有分寸”的眼神。
苏晏微微松了口气。
另一厢,苏晏的盟友、下属与“门下走狗”们也忍不住站出来了。
率先的发难是都察院御史楚丘。他反驳着弹劾的官员们,眼睛却是看向谢时燕:“我想问问诸位大人,这‘收受贿赂’的说法从何而来?可有真凭实据,还是血口喷人?据下官所知,戚敬塘来京后,只上门拜会过一位阁臣,便是谢阁老,还献过蓬莱方士的灵丹,谢阁老可是尽数笑纳了。不知这算不算行贿受贿?”
谢时燕被戳了肺管子,忍怒道:“什么灵丹,分明是用毒药害我一病大半个月,我还没治他谋害大臣之罪。你这才是血口喷人!”
楚丘笑道:“那就有意思了。我有三点疑问,还望诸公为我解惑——
“第一,戚敬塘好容易搭上谢阁老的门生这条线,上赶着登门拜见,按说就算行贿,也该行给谢阁老才对。怎么就扯上与他非亲非故的苏阁老了呢?
“第二,他两手空空来到京城,只带了几瓶视若珍宝的丹药,家境亦只是普普通通,哪来的钱财贿赂苏阁老?
“第三,苏阁老当初举荐戚敬塘时,锦衣卫向内阁提交了一份关于他过往战绩的详报,皇上与诸位大人也都看过。既然事先调查充分,何来草率用人?”
“谢阁老可别因为自己吃错了药,就把一腔怒火都冲着苏阁老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