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贺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这个小动作犹带着年幼时的情态,令苏晏倍感亲切,差点伸手去揉对方的脑袋。朱贺霖顺势握住了他伸到半途的手:“我那四皇叔竟然也会哭?还有,他不是千杯不倒,那次如何就喝醉了?”
苏晏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轻声道:“豫王不是醉给了酒,而是醉给了愁闷。他并不知道皇爷尚在人间。”
朱贺霖怔住,良久后方才喃喃:“他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兄弟……”
“我想,在世的亲王虽多,可皇爷心里也只把豫王一人当亲兄弟吧。”苏晏感慨。
朱贺霖正色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想劝我信任他。但你也知道,帝王的信任绝不能轻付。”
“我知道,所以希望皇上给他一个证明自己忠诚的机会。”苏晏从怀中又掏出一份写好的奏本,递给朱贺霖。
奏本封面的五个字,笔迹灵秀飘逸:《靖北定边策》。
朱贺霖接过来,一页页仔细翻看,眉头忽而紧皱、忽而舒展,嘴角紧抿着。最后他合上奏本,沉声道:“这个机会,给得有些大了。”
苏晏温声解析:“其实也不算太大。昔日的靖北军早已四散,化入各军。如今这十万兵马,又不是他亲手练出来的私军,豫王只是带兵打仗的将领,兵权仍在朝廷。”
朱贺霖道:“你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只要上了战场,他就是万人瞩目的焦点,是一杆高举的不败旌旗。豫王此人,似乎天生就有凝聚军心的能力,兵士们会很快倒向他。”
“这是皇爷告诉你的?”
朱贺霖点头。
“皇爷还说了什么?”苏晏又问。
朱贺霖回忆片刻,缓缓道:“父皇还说,一军之将能统百万雄兵,一国之君却能牧亿万子民,故而为君者,要有容人之量,更要有用人之道。”
苏晏用拇指无意识地揉摩着他的手背,轻声道:“皇爷说得对。至于豫王这个将领,皇上只需考虑三个问题——好不好用?敢不敢用?用后又待如何?”
朱贺霖再次陷入沉思。这回没用多久,他便抬眼直视苏晏,正色道:“好。敢。能放便能收。”
不等苏晏回话,他又补充道:“朕可以给豫王一个自证忠诚的机会,但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朱贺霖拎起一张辽王的来信,不屑地抖了抖:“辽王图谋不轨,其罪当诛。朕要豫王向朝廷上书,告发辽王的谋逆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