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指着他,对怪人呜哩哇啦地吩咐了几句。那怪人便上前把他的脑袋拨过来拨过去,查看伤口,须臾后对首领说了句什么,从衣襟内掏出一包墨绿色的枯茎残叶,在嘴里嚼成糊状,就要往他伤口上敷。
苏彦下意识地向后躲开,摆出戒备与反击的姿势——什么鬼东西!和着口水恶心吧唧地糊在伤口上,不破伤风也要细菌感染。
胡古雁见他十分抗拒,便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这位是随军萨满,他的药对金创伤很有效。”
苏彦在整句话里只听出了“萨满”的发音,再一联系怪人的衣着打扮,回忆起曾在前世的纪录片里看过的:哦,原来是萨满——跳大神的!
虽然知道萨满文化作为一种原始信仰传承了数千年,在传闻中拥有医疗、占卜、祷告、解梦、预言天气等能力,直至现代依然存在于东北与西北地区的民间,但这毕竟太玄乎了,苏彦连连摇头:不不,赤脚郎中我还能接受,巫医不行!
随军萨满将嘴里嚼的药糊全吐在掌心,想把他强行摁在地面上药。
苏彦“嗷”的一声叫,下意识施展出一招“叶里藏花鸳鸯腿”,把对方踹成了一只痛极乱蹦的弓背大虾,随后就被自己无师自通的神功惊呆了。
胡古雁震惊后发怒,上前猛地一脚踹在苏彦胸口。他身沉力大,饶是没下死手,也叫苏彦向后飞出一丈多远,后背砸在羊皮铺就的床榻边上,咳出一口血沫来。
“他不需要上药,你且去!”胡古雁吩咐那名萨满。
萨满强忍着蛋疼欲碎的悲愤,弯腰退出了穹帐。
胡古雁上前两步,一把薅住苏彦额上的短发,将他后脑伤口压在床沿。
剧痛剜心蚀骨,苏彦脸色霎时惨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胡古雁凶性大发地俯视着他,神情好似一头噬人的草原狼,从龇出的牙尖上透出了骨子里的蛮狠。“你,奴隶……我,主人,你的!”他用极为蹩脚的汉话勒令道,“好奴隶,听话……不听……死!”
伤口重重地碾在床沿,把羊毛毡染红了一片。苏彦痛得全身发麻,疼痛感仿佛千万根钢针从脑后刺进体内,在四肢百骸间游走。他本能地想服软告饶,伸手抓住胡古雁的袍襟,艰难地说道:“我……”他用力咬牙,“不、是、奴、隶!”
“你——说话!骗我!”胡古雁张开一只手掌钳住苏彦的脸,力道大到几乎要将他颧骨压碎。
像擒住了一只奋力挣扎却无力回天的羔羊,掌心里触感是滑的、软的,热气吐露,绕指成柔。手掌上方的双眼是一对湿漉漉的黑色宝石,仿佛寒夜里误坠天湖的星曜,于临难的凄朗中闪着不屈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