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确有习俗,送人马匹一定要送公马,无论受赠对象是男是女。送马时可以不看重马的品种、年龄、颜色,关键得是公的,因为公马相对母马体能更强,意喻祝福对方前程远大。
而阿勒坦不知有意无意,赐的却是一匹母马,诚然也可以解释为宝马生驹,嗣胤绵长,但毕竟鲜见。胡古雁当时满心都是争储之念,并未多想,回到住处后被谋士严琅这么一点拨,简直怒发冲冠,暴喝道:“阿勒坦嘲讽我身为嗣男(过继的养子),只配骑牧母马,如此奇耻大辱,我纵死不能忍!”
严琅做义愤填膺状:“原来竟是羞辱之意!圣汗从未把台吉当作一家人,难怪宁可立九岁幼弟为储君,也不肯正视兄长的尊贵身份与战绩功勋。听说彻辰多病,若是夭折,恐怕下一个被圣汗立为储君的,会是那个天生残疾的大弟罢?”
你在他眼里连个病秧子和残废都不如。话中之意像个巴掌重重甩在胡古雁脸上,把他激得目眦尽裂,拔刀斩断了那匹汗血宝马的头颅,立誓道:“大婚之日,便是阿勒坦的死期!”
严琅拱手,铿然道:“鄙人愿助台吉成事,立不朽之功业!”
两人秉烛而谈,谋划了整整一夜。
霍惇听得心惊,忙问:“胡古雁打算明日就动手?在哪里?”
“迎亲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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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红追对照着地图,一路风尘仆仆赶往旗乐和林。拂晓时分,在距离王城不远处,怯绿连河边的平坦草地上,他看见一大群北漠的男男女女正在给搭建好的宫帐外围装饰金珠玉串、貂狐尾与干花香料。
宫帐足足有九座,呈众星拱月之势。由八座宏阔的辅帐,拱卫着中央一座格外庞大的王帐。王帐的穹庐圆顶上饰以黄金尖塔,塔身遍镶宝石,塔顶伫立着一只纯金打造的展翅神鹰,帐身四周垂挂彩幡流苏,极尽华丽。
北漠语将这行宫一样的王帐称为“斡鲁朵”。就算荆红追不了解北漠风俗,也看出了这座黄金大帐恐怕只有汗王才能使用。
他怀疑阿勒坦驻跸在此,绕着宫帐外围潜行了一圈,没看见多少卫队,倒是在观望的人群中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股气息虽颇有些熟悉,却令人不舒服。他不动声色地接近,捕捉到一道阴冷中透着悍戾杀气的眼神,在宽大帽檐下一闪而过。
那人朝着黄金王帐看了一会儿,转身隐没于人群。
荆红追紧盯着他,悄然跟上,于僻静处陡然出剑,以无人可匹敌的寒光骇电封住了对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