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红追已不是当初动不动就脸红羞涩的吴下阿蒙,闻言若无其事地系好腰带:“苏十二?大人莫非想起来了?”
苏彦拍了拍满被面的书信与册子:“想不想得起来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经摸透了这个苏清河的底细,怎么说呢……同道中人,吾辈不孤,哈哈哈!得,就冲这四年来他的勇气与举措,哪怕这具皮囊再弯,我也认了。”
荆红追从未见过他的大人笑得如此豪迈,但不知为何却觉得这副面目亦是其真实的一部分,与或风流、或睿智、或婉转的姿态同样令他倾倒——当然最后那一面基本只能在床笫间见识,而他已许久未摸到过大人的枕边。他忍得住,但也渴得紧。
苏彦穿好了外出的衣物,一把拉住荆红追的手腕:“阿追,走,我们去看灯。”
京城的灯没有前两年好看了。前年的鳌山灯会盛况空前,京城百姓至今仍津津乐道那场“海晏河清”的盛大烟火。去年因为国丧,灯会取消,省下的银子被苏大人拿去填补天工院的无底洞。苏大人尝到了甜头,上书提议朝廷节省非必须的用度,少搞些门面工程。今年新帝下旨,开源节流,先保证基础建设、民生工程与军费,把元宵灯会的总用度控制在五万两银子以内。
所以灯会不比从前辉煌,苏彦更觉得欣慰,兴致勃勃地拉着荆红追满集市乱逛,还买了两副今年时兴的面具来戴。他自己戴了张红眉尖嘴的白狐狸,歪斜地扣在脑门上,又给阿追挑了个古朴诡异的鬼神傩面。
两人边逛,边买了酒水小吃与不少杂什物件,全给荆红追提着。
他二人玩得开心,好容易微服出宫的朱贺霖亲自往苏府送来一车节礼,结果扑了个空,一肚子不高兴,带着侍卫去东市逮人。
结果满街都是戴着面具游玩的百姓,哪能一个个分辨过去?年轻天子郁闷地想起前年父皇在城楼前放的那一场烟火,直接把清河放成了一尾被兜进斗篷里的鱼,不得不承认还是老姜更辣人啊!
所幸朱贺霖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半个时辰后,在一家小吃摊子上发现了正在吃肉圆子馄饨鸡蛋头脑汤的苏彦。
他故意沉着脸走过去,往桌对面长凳上一坐,说道:“好哇,给小爷吃闭门羹,自己倒开开心心吃起了嘎饭,这像话吗?”
筷尖的肉圆子刚送到唇间,苏彦愕然抬脸:“皇……小爷?”
朱贺霖故意作态给旁边的荆红追看,握住他的手背把筷头拗过来,就着他的手,将那颗肉圆子送进自己嘴里,边嚼边说:“这家肉丸子不错,给小爷也上一碗头脑汤。”
又对荆红追斜眼道:“你吃够了没有?吃够了就自便,还想霸着主人家一晚上不成?”
荆红追只当他的话是秋风吹过耳,淡定地喝着碗底的汤。微服的御前侍卫们脸色却变了,杀气从推开的刀锋间弥漫上来。其中一人低声道:“抗旨不从,格杀勿论!”
苏彦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老板——再来碗一样的头脑汤!”转头对荆红追软声道,“阿追,我忽然想起忘记买给同僚的节礼了,单子在这里,你帮我去买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