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年也憋足了力气,道:“如今、今是牵一发动、动全身的关头,可要想、想清楚了再做决、决定……”
杨亭何尝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心里亦是矛盾之极,左思右想后,咬牙道:“宁王世子倘若真心想守城御敌,至少先率部退到外城。无论如何,藩王军队不得进入内城。等到击退外敌,尘埃落定之后,若还是不见圣驾,再议储君之事不迟。”
这话算是折中之道,官员们基本没有异议。龙泉仍有些不忿,冷声道:“既然这是内阁的决议,就由下官去执行。朱贤现下占住着澄清坊中空置的旧豫王府,其麾下人马盘踞了周围两个坊,看架势未必肯退。他若不听从,可就怪不得我动刀兵了!”
龙泉飞身上马,正要率腾骧卫赶往豫王府,忽然见一小队骑兵沿着正阳门大街狂飙而来,为首的后背插着令旗,是个提塘官。
提塘官在午门前滚鞍下马,认准了阁老们的朝服,气喘吁吁地冲过来:“军情急报!塘报在后,口信先行!”
杨亭忙道:“你快说!等等,你上前来说,别嚷得里里外外人尽皆知。”
提塘上前几步,在一干重臣的注视下,压低嗓音说道:“昌平大败!沐将军率领的边军精骑不敌北寇,溃败而走,主将不知生死。阿勒坦大军趁势追击,向着京城逼近,恐怕要不了一两日就兵临城下了!”
其他官员大惊失色,还在捶胸顿足于这个沐将军能打败王氏乱军,却不敌北蛮,以至连京畿最后一道防线也沦陷了。而在场唯一一个知道“沐将军”身份的杨亭向后一仰,当即晕了过去。
周围官员连忙扶住他,一边唤着“首辅大人”“快传医官”,一边掐他人中。杨亭幽幽转醒,几乎说不出话,扯着龙泉的袖子勉强说道:“封锁战败消息……你去安排宁王世子与六部主官、内阁诸臣会面,地点就放在……放在太庙。”
龙泉知道,那位临危受命的宁王世子大概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但事已至此,合力守住京城、击退北蛮才是迫在眉睫的急要。无奈之下,他应道:“下官领命。无论藩王们什么态度,十二卫必誓死守卫京师!”
杨亭喃喃道:“一朝衣冠,满城军民,必誓死守卫京师……谁也不能后退半步。”
午门广场上异乎寻常的安静,从来吵闹不休的朝臣们没有了政敌,没有了党争,所有宿怨也好、异见也罢,此刻奇迹般消失,人人肃然正色,朝奉天门整襟而拜,沉声立誓:“国有难,士有责,吾等誓死守卫京师,绝不后退半步!”
一个时辰后,朱贤乘坐马车来到太庙门外。
下了马车,他一身亲王世子的衮服,手捧天潢玉牒,一步步迈入琉璃门,穿过玉带桥、戟门与殿前广场,走上前殿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