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个时辰前?鹤先生有些莫名。但把对方的前后话语联系起来后,他仿佛焊在脸上般云淡风轻的神色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治孤之术是我的老师教的,这枚白子也是老师示范时用过的,就在一个时辰前。
……景隆帝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苏晏继续写了四个字:金蝉脱壳。
鹤先生的脸白得惨无人色。真相在这四个字里呼之欲出……开颅术并未带走景隆帝的性命,反而给了他金蝉脱壳、藏身幕后布局的机会。弈者最终大败的原因,除了异军突起、力挽狂澜的苏晏苏清河,恐怕也少不了那位绝世棋手的暗中谋划罢!
原来弈者与他,早在两年前就已踏入了对方的陷阱,从来就没有过胜算。
那么投奔而来的沈柒……
“沈柒……是间者?”鹤先生哑声问。
苏晏写下最后两个字:孤棋。
沈柒是孤棋,是弃子,却也是伏笔,是这个扭转乾坤的终局开始的第一步。
鹤先生发出了一连串的惨笑,最后化为了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角泛出泪花,喘气道,“多谢告知,使余不至于至死蒙在鼓里。作为回报,余亦有一件事,要告诉苏大人。”
他向前倾身,想对苏晏附耳道来,但御前侍卫们哪里容得他靠近,纷纷呵斥阻止。于是鹤先生也长长地伸出手臂,以指为笔,在苏晏掌心写下七个字:
他、的、瘾、终、生、无、解。
谁?什么瘾?苏晏拒绝去想,更拒绝去信。但鹤先生那么温柔地凝望他,带着一点悲天悯人的意味,缓缓摇了摇头。
鹤先生松开苏晏的手指,抱琴起身,对侍卫们说道:“刀剑可以收了。我教崇尚光明烈火,教宗自有归处。”
朱贺霖见苏晏怔然坐着不动,连嘴唇都失了血色,是心神大乱的模样,担心他七情伤复发,又急于知道鹤先生是否真布下了玉石俱焚的后手,一边从怀中掏出从不离身的药瓶,将御医所配的安魂定心丹塞入苏晏口中,一边扬声下令:“拿下他,留活口!”
意思是打伤也无妨,留口气就行了,侍卫们得了圣意,当即围攻捉拿。鹤先生纵身掠出琴亭,以真气灌注琴身,拨弦反击。
此时奉命去拷问落网教徒余孽的那名指挥佥事匆匆赶来,向朱贺霖禀道:“皇上,臣已拷问出多处藏匿黑油、火药的密库,口供交叉核对后,确认无误。”
那么大的量,鹤先生一人搬不动,必然需要助手,而一件事再怎么隐秘行事,只要参与的人多,就必然有泄密的可能。朱贺霖心下一定,朝鹤先生喝道:“都听见了?你的最后一招也失灵了,还不束手就擒?”
鹤先生并未变色,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手指滚动琴弦,一声长音轰鸣将侍卫们震退两步。他问朱贺霖:“余若早在琴亭之下埋设火药,于棋局中引爆,玉石俱焚,你贵为天子又能如何救苏晏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