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嘛?陛下他老人家,一口气睡了五个!”
一只细白的手五指大张,上下摇了摇,浅色的织物沿着手腕滑下,露出两只黄澄澄的金钏子。
说话的女孩年约十三四岁,团团的一脸孩气,她坐在绣墩上,以手做折扇,在胸前挥了挥,大有一副说书先生的派头:
“那龙舟上不是有瞭望嘛,舟行某地,只要看到岸上有那高门广厦之家,啪!靠岸停船,夜驰入户,大门一关——你们猜怎么着?”
跋步床上另有两个穿寝衣睡鞋的少女对坐下棋,棋盘上黑白点点,如今棋子已经一刻钟没落下了,两个少女听书听入了神:“怎……怎么着?入港……”
穿梅子青的掐了一把穿雪青的,“呸,胡吣什么!”
“咳咳咳!”三个女孩子鬓颊绯红,以手掩唇,佯装肃容。
午后的阳光穿过中庭重重竹簧,透过薄薄的烟云纱窗,打进屋子里。不像别的闺房锦绣堆砌,这间屋子里装饰极简,所用器皿无不透着敦厚大气,唯有一张跋步绣床是时下浣州贵胄少女常用的款式,一丈六尺的进深,睡进去三四个女孩子不在话下。
床上东首坐着的,通身一色梅子青寝衣的薛蛮子翘着腿,催促道:“喆喆,别卖关子,你快说,关上门之后怎么着了?”
坐在绣墩上的路金喆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嗽了几嗓子,道:“关上门就关上门了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皇帝半夜想要入你的门,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床上两位少女忙不迭点头,又觉得好像不对,迟疑的摇头。
“可怕之处还有一个,你知道那龙舟为什么找那高门广厦之家?”
一屋子连侍女在内,全呆傻,俱是摇头不止。
路金喆徐徐的声音勾着人的心魂,继续道:“那高门大户之家,要么有钱,有么有势,总有一两个绝色美人罢,府里千金,爱姬宠妾,那主家看了皇帝的大纛卤簿,还不吓傻了,金银财宝全奉上,就是要女儿太太……”
薛蛮子“腾”一下拍案而起:“连太太也不放过?”
对首白果儿正听得入神,吓得紧揪衣襟:“我要被你两个吓死了!”
“哎呀不怕不怕,”路金喆几步上前,抬屁股也坐上绣床,扯过薛蛮子和白果儿两只手,握在手里,“这龙舟不是还未到浣州嚒!现在你们两个,很危险呐,一个家里有权,一个家里有钱,宅邸一色都是重檐叠屿,我早早地把外头的消息说给你们,就是叫你们早有准备。”
白果儿深知她脾性,才不信:“你上月回家祭祖,去了一趟山南村,在村口大榕树底下听了几耳朵流言蜚语,就来哄我们了?”
路金喆以手抚胸:“是真的!我起码能保证,我说的话完全跟我那舅老爷说的一模一样,毫厘不差。这消息何止山南村,城里酒肆、茶馆、戏台子都传遍啦!”
“等等,”薛蛮子不解:“茶馆酒肆可以理解,关戏台子什么事儿?”
路金喆挠挠头:“那圣上出巡路上又不只惦记着这一桩事,什么缇骑当街抓毛贼啊,卖馄饨的收了个大金锭啊,听说有几个画本子连夜排演出来了,一票难求呢!”
深闺中的女儿难出门,对外面的消息还没有小门小户的路金喆探到的多,薛蛮子和白果儿听她言之凿凿,犹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