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今儿呢,走罢。”
路金喆闷闷的往前走,回屋也不怎么活泛。
小燕儿给她点了灯,她就坐在灯下看花样子发滞。
这位主儿虽然看着胡闹的紧,但小燕儿伺候她长大的,知道她就是个两处漏风的面口袋,心里有什么都藏不住,须得抖落出来才可。
这不麽,一转身的功夫,对着灯已经两眼泪汪汪了。
“太太怎么想,我管不着……”路金喆一抽一抽告状似的哭诉:“可是路金蝶!她好意思说她只有爹和娘!她七岁上发疹子,那会子药石无医,大夫都让准备材了,是我哥,是路金麒,跪着把人家白老爷子请到家里,给人家磕头,赔三十年前上一辈儿犯的错,人家白老爷子才出手,用一贴老方儿救了她!“
路金喆说道情深处,不自觉声音哑了:“我哥这么多年在外头,无论干什么营生,哪怕都赔干净,带回来的东西不也是既有我的,也有她的麽!就因为我们是妾生的,就偏要说自己只有爹娘!”
原来是这句话扎了她心窝子,燕儿这才明白了,她这是为麒哥儿叫屈。
路老爷嫡亲的唯有一女,就是楼下的路金蝶,儿子路金麒和小女儿路金喆都是家里的沈姨娘生的,沈姨娘子嗣运旺,但命却不好,生下路金喆没有三年就病逝了。
小的时候三个孩子好的一个妈生的似的,大了,反而不是滋味起来。
路金喆坐在桌旁呜呜咽咽的哭,替她哥委屈,又觉得自己巴巴的围着太太,地底下亲生的姨娘指不定怎么骂她呢,也替自己委屈。
小燕儿走过来,温柔的抚了抚她后背:“大姑娘往日为人,咱们也一清二楚的,她心里不通俗世的,也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哪里会拐着弯儿说话呢?您犯不着跟她置气。”
路金喆不说话,揪着手绢抽噎。
“哭一会子就好啦,但可别一直哭,眼睛肿了就不好看啦。明儿麒哥儿回来,看你肿着两只鱼泡眼,仔细他打趣你。”
“他……他敢!”路金喆吸吸鼻涕,不哭了。
小燕儿佯扮作路金麒的样子,刮了她鼻头一下,笑嗔:“哭鼻子宛宛!”
路金喆搡了她一把,终于破涕为笑,骂道:“什么糟禁的名儿,也拿来打趣我!”
主仆俩闹着说了一会子小话,路金喆不哭了,事业心也上来了,挑了灯,对着烛台削竹篾,一直到管家老妈子在楼底下报时辰牌才罢手。
临吹灯前还嘱咐小燕儿别收拾,那是预备给阿蛮的凤冠做帽基用的。
小燕儿果然没有理她那一摊,伺候她睡下后在隔扇门外榻上睡了。
路金喆睡意朦胧时,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挣扎翻身坐起,捞起床边挂着的布包,从里头摸出一个硬物,放进床头藏零食的暗格里,这才安心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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