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见公主垂问,年轻的官员难得羞赫了脸,嗖嗖嗓子:“那都是流传在荒野里的传说,连孩童都不尽信的。殿下想听,微臣就略讲讲……据说,早在许多年前,整个扈州都是一片大海,名曰四方,是神女在人间的法身……”
少年一打马腹,乌金骢撒开四蹄,疾奔而去,将漫漫无稽传说一股脑儿丢在身后。
……
四方郡。
护军行辕沿着南界开阔地驻扎,八宝青红毡庐正是弥腊质子步察檀泷的辇帐。
一柄红缨长||枪扎在行辕外,青年下马疾步入内,随身扈卫亦解了佩刀,守在帐外。
“屠臣来了,不必行礼,如今我是微服。”裴宛率先开口,冲周子衿道:“阿姐也来了,你见过她。”
周子衿此刻也是微服便装,于是仅冲裴甯行礼,裴甯是钦点的此行护军统领,眼下戎服未卸,点了点头,自从上年周子衿入狱,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
“这是檀泷,步察檀泷,你该知道他。”
周子衿侧首,看了一眼在旁侍立的高大青年,眉目深邃,一双猫眼,在灯烛的摇曳下,像猫一样无情。
他当然知道步察檀泷,十四年前,弥腊国主派兵偷袭大雍边城,被当时的抚北军打得拱手献降祈和,并送以步察家长子为质。
檀泷就是那位步察家长子。
那时周子衿才十二岁,刚入伍,轮不到他戍边,更遑论挂帅称将军,但对弥腊那一战,也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推演过的。
“檀泷无碍的,如今他是步察家仅存的嫡脉,他的祖父、父亲都因塌它人的谗言而死。” 裴宛又道:“自我受封起他便服侍我,同我一起听讲经筵,一课不落,那么多老师傅围着他念经,他什么德行我清楚,你且放心。”
周子衿笑笑,连称不敢。
“那就好,多余的话不赘言,屠臣,你来把眼下的形势说一说。”
周子衿便从袖中抽出一份卷轴,铺在茶几上。
不同于麒麟宫里常见到的大雍舆图,这图上的大雍只显现北边半部江山,反而全幅勾勒的是北境荒原。在这图上,大雍戍北、弥腊、塌它、山峦、海子、关坳、部落驻扎点、放牧动线,用不同色彩的铅粉标注得一清二楚。
羊皮卷轴摸着很新,但应该是开合过太多次,已经皴了皮。
周子衿在图上勾了勾:“眼下我们在这里,四方郡。这往北一整片,辽阔千里,都是扈州,往东是连州莫尔道关,往西是古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