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弥腊小姑娘约莫四五岁,有一对湖蓝色的眼珠儿,像喀拉尔山下那些不知名的海子一样深邃美丽。只是瘦得惊人,麦穗状的头发乱糟糟敷在脑袋顶,羊奶白的小脸因为缺水洗漱的缘故,脏兮兮的,活似个花猫。
小花猫捧着炉饼狼吞虎咽,冻得鼻水流出来也不甚在意,下意识抬起胳膊要抹掉,却只感觉鼻尖一暖,随即柔软的织物覆上来——
“哪里能这样胡乱擦……天越发冷了,穿得这样薄,不怪孩子感冒伤风。”[注②]
这是大雍话,听在弥腊小姑娘耳朵里却有着一股别样的韵律。她呆呆地抬起头,一时间炉饼也忘了吃,任由眼前这位墨发雪肤的姐姐轻轻拭去她的鼻涕。
她长得真好看,穿戴也同自己不一样。层层叠叠的大袖拂过脸颊,却温柔得像只蝴蝶给予的吻……年纪不大尚未开蒙的弥腊小姑娘脑海里搜刮着漂亮话,倏地害羞起来,什么都说不出口,眼睛只敢盯着那片真丝发怔。
路金喆抽出帕子擦擦小姑娘的脸,心里盘算着还得再买些过冬衣裳来,忽的见小姑娘含羞带怯地盯着手帕看,便笑笑送给她。
……
忙了一晌午,小燕儿拿着水囊强令金喆歇息,柳儿骑马正赶过来,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与她。
信是谢娘子托商队寄来的,辗转多日,才送到步察府,如今太子僚属就挂在此间,一应往来文书自然要过他们这一道。
“师傅竟也到了渡鹤……”
谢娘子脾性爽利,写信也是如此,寥寥数语并无赘言,只说她随军需车队一道入城,正给麒哥儿打支应。
信发时两军尚在对垒,所以那句“城中一切皆循军令,安好勿念”并不能够叫人放下心来。
金喆叹了口气,撂下信笺。
……
又挨了两日,虽没有明确的战报,但金喆仍旧敏锐地察觉到肯定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步察府上宾客出入频频,书房灯火彻夜不息,檀泷纠集三千部族,前往渡鹤驰援——
“初三那日,塌它大军攻破渡鹤城门,两军激战一宿,满城浴血……如今城中呈两方盘踞之势,万幸的是越过渡鹤湖的城门仍由我方持守。这回檀泷增兵,就是让这道城门再紧固一点。”
柳儿见她们思虑重重,不由捡能说的多说了些。
君辞忙问:“那哥哥也会入城参战嚒?”
柳儿摇摇头:“届时如何安排,都要听主帅的军令。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眼下这些事全都在殿下的筹算之中……他本意就是想要借此机会,将这股来犯的塌它军就地绞杀在某座城池里。”
君辞瞠目,对雍人极尽谋算的功夫讶异不已,金喆却想到了另一层:“前方战事吃紧,你不若跟着檀泷一道去,留在我这儿,没得埋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