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金喆僵冷的手脚渐渐暖和,她屏气凝神,并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便也大着胆子继续往里走。
她四下里胆怯又有些兴奋的张望,不大的帐子让屏风隔出一里一外,外头往左是一堆简单的书案桌椅,成摞的文书簿册胡乱堆在案上,往右架着一座大沙盘,大约是主人常在此徘徊的缘故,沙盘四周席子都被踏破好几个洞。
往里,就是寝床了罢……只是由一架三折屏风横着,屏风里有一抹红彤彤的影儿,越靠近暖意越浓,想来那是一尊火炉。
路金喆驻足停下,她不再乱看,只呆呆地瞪视着屏风。
满室寂静,只听见炭火毕剥毕剥的声音,和外头巡逻岗哨的铁甲擦擦的行进之声。
他睡着了,果真要请安嚒?
扰人清梦最是罪过,路金喆思忖片刻,便合起双手,心里祈祷。
……
殿下,愿你一切都好。
……
窸窸窣窣,是她走过草席的声音;玎玲玎玲,是她手腕上金玉相撞的声音;哗啦啦,是她头上簪钗步摇晃动的声音……而曾经在旧梦里细嗅过的花香,也乍然盈满一室。
只是这些全部都堪堪止步于咫尺之外。
……
等外头一丝动静也无的时候,裴宛倏地翻身下床,朝外疾步而去。
*
路金喆在屏风外伫立好一会儿,才提步往外走,门帘厚重,她才掀开一条缝,冷风兜头盖脸扑过来,刚暖和过来的一丝热气立时便吹没了。
也罢也罢,谁叫你愿意白挨这一遭呢!
金喆抬起门帘,迈进冷夜里,忽的斜里冲过来一只手,紧紧扣在肩上,将她一把扯进帐子——
这只手的主人好似遏制着很大怒气,攥着她斗篷毛领一直不放,细瘦白润的手臂上青色血管根根分明,路金喆抬头,果然看见那双乌潼潼的眼睛正沉沉地瞪视着自己。
裴宛静默的看着路金喆,两年里,她抽条长高了,原本团团的一张脸也变得明丽秀致许多,只是那双雪鹿似的眼睛仍旧滚圆清亮,和记忆里的一样,盛满了天真。
又见她还和从前似的歪着头打量自己,反倒比谁都正大光明些,裴宛心里不由横生出一股怒气,索性连寝衣也不掩,就这么敞着衣襟。
果然没一会儿,先赧然低下头的是路金喆,耳朵泛红。
裴宛却好似压根没瞧见她这一窘态似的,冷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路金喆抬起头,强笑道:“我有点担心你,就来看看……”
谁承想这句话就像捅进了冰窟窿,太子殿下的脸色顷刻之间冷若寒霜起来,几乎算得上是刻薄似的哂笑一声儿:“你的心倒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