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身陷囹圄,满脑子想的都是皇权贵胄与阶下囚,从未想起事在人为,也没有想过你,喜有多喜,悲有多悲。”
金喆一刹那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忙道:“也没有多悲。”
“那你比蝶姐儿还怕冷,怎么会想要同我来北境,还一走就是两年?”
金喆一时没了言语,拧身,望向窗外。
麒哥儿也转过身,看着窗外榷场那头,君臣共饮,飨宴正酣。
……
“我当初跟你说,那条路太难走,不是坦途。是说咱们商门庶女,期许那样一份感情,攀附那样的人家,最后难过受伤的终将是你。可我现在,却不那么想了,事在人为,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希冀的呢?”
金喆诧异地瞧着麒哥儿,自打他十六岁后,就是家里的主心骨,连老爷太太的主意都要拿,一肚子人心世情,行事都有本账,从不好高骛远。
怎么如今心境这样开阔了?
路金麒望着远方,声音悠悠然:“人生在世,就如同行路,困难就是山。可是喆喆,你看,我们一路往北,多少艰难险阻的路,也都走过来了。难道说那座山,比喀拉尔山还难翻越?”
从古雅的任何一个方向,抬头望去,喀拉尔山都永恒地矗立在那里,她雪顶嫣然,身姿巍峨,胸膛陡峭如剑锋。
路金喆看着雪山,久久才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走过去看看。”
“好,那就去走,我也想看看那山到底有多难越!”
“嗳?”
“眼睛瞪那么大作甚?难倒你以为我是叫你自己一猛子扎进去?飞上枝头哪里单是你们女儿家的事,这里还夹杂着家族、父兄,许多弯弯绕绕,总归是男人们的事!少不得我得再蹉跎几年,挣上一份厚厚家业,才能使我妹妹尊贵无匹,不受那些腌臜委屈!”
“……你都想哪儿去了?”
路金喆啼笑皆非,她都没麒哥儿想得远,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佯装气恼,道:“我打量你不是为我,而是找籍口再蹉跎蹉跎。哥哥,家里老太太可一直想见孙媳妇呢!”
路金麒拱手告饶,兄妹俩相视一笑,默默观礼,再没多言。
*
榷场上军士们飨宴正酣,裴宛不胜酒力,提前离席。
回到官邸,换上常服,也没得歇,眼下正是忙的时候,酬军是头一桩事,索性万事无虞地完成了。紧接着就得筹办古雅会盟,一想到这里,他也头疼得紧,翻了翻哑者送上来的密报,弥腊使臣队伍还有三五日就要到了。
他心里合计着会谈时要谈的协约,手指无意识扣在桌子上,敲啊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