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辞四下环顾,见此地的确有许多塌它阿嬷这样的小摊小贩,贩卖食水,卖些零散的山珍野味。
“这些摊贩都是附近的百姓嚒?”
“不错,他们多是古雅附近的农人牧民,有大雍人,弥腊人,你瞧那几个穿兽皮大袄的,那是塌它人。”金喆指给君辞看,又道:“行商坐贾,食宿开支很大,并不是所有商贾都舍得住行馆,吃酒楼,相较来言,这些摊贩就很便宜。榷场来来往往这么多商旅,这些摊贩便只做他们的生意,也能养活家里。”
柳儿跟着感慨道:“城外几里地远,还有许多家客舍,也是附近百姓开的。总之啊,古雅榷场一开,得益的不止是商贾,也不止是大雍呢。”
君辞听她们一番言论,若有所思:“我有点明白了,前儿喆喆惋惜‘榷场上塌它人少了’,我还道这是大好事呢!现下我总算体会到一点滋味儿了。”
金喆笑道:“不错,塌它人有畜肉和奶酪,弥腊人有地毯和金银器,大雍嚒,又有许多粮食丝帛,瓷器茶叶。大家往来贸易,利射四海,也利益四海!”
“嗯,你说的有理。起码,倘若没有这位阿嬷,我今儿就没这口服了!”
君辞说完,大家都笑了,撂下箸,结账离去。
……
隔壁角落桌前,一位少年正坐着吃肉喝汤,他身旁的侍从却频频往前桌望去,悄声嘀咕:“大雍的女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应了王爷那句雍人不可小瞧哇!”
“这是路边小孩都懂的话,只有王庭那帮只知掠夺不知经营的傻狗不懂。”
少年喝净汤底,摸出一小块银锭来摊前付账。
阿嬷忙推拒摆手,用塌它话道:“贵客,您打赏的太多了,老妇人不敢收呐!”
那少年笑了笑,竟也说着一口流利的塌它话:“既是同乡人,就该多相予。阿嬷,我同你打听些事……”
……
*
敬德廿二年冬月,榷场最后一次闭市,古雅会盟亦正式拉开帷幕。当下,飞鸢骑、抚北军,与邺扈二州防御使辖下精兵共计两万余兵马,将小小一方古雅护得仿若铁桶一般。
喀拉尔山下架起高高祭台,为祭奠死去将士的亡灵;弥腊乐宫仕女跳起祭祀舞蹈;从北方草原而来的狮子王座驾姗姗而来,代大君向大雍天子敬献神牛角,皇太子裴宛代天子受之。
……
会盟直到冬月底才结束,民间的百姓无从得知诸国之间密谈了哪些事,却能从沿街越发严密的戍防以及狮子王阁下日益沉怒的虬髯脸上窥探出一二。
“听说,咱们从渡鹤抓回来的那八百余名塌它俘虏,他们须得花二十万两银钱赎回!”
“那塌它一时哪有那么多钱,谁知我朝皇太子殿下竟然说可以拿牲畜抵债——这么一折合嚒,就是合牛五千头,羊两万只!于今岁元旦前送至京师,则既往不咎!”
“嗳唷,这么多牛羊,京师人怎么克化喔!”
“我听说皇帝老儿一顿饭就吃掉一头牛哩!”
“胡吣!皇帝陛下再怎么也是人肉长的,一顿饭怎么能吃得下一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