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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很诚恳,饶然他如今青云直上官运亨达,每天被人从头奉承到脚,家门口的石狮子偶尔也能捞到两句阿谀之语,但在沈宴面前,也还是一丝不苟地摆出了晚生后辈的恭敬样子。

    沈宴目光沉甸甸落在他身上,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儿,斟酌许久,才慢条斯理问:“你父亲那个老不靠谱儿的,给你这玉佩的时候,没说过这个是你和我家阿怀订亲用的信物么?”

    第6章

    薛愈很少有控制不住脸上神色的时候。

    但此刻面对似笑非笑,看好戏一般的沈宴,脸上的确有那么一刹那的空白与不知所措。

    然后他忽然想起,捏起玉佩时候,徐颂宁在帷帽下啜泣的声音,和匆匆划过她脸颊的那一滴泪——她是早就知晓了他与她的这婚约?那样难过,是以为他早知晓了这婚约,且不打算认下?

    他心肠冷硬,此刻却没来由地生出一点子愧疚来。

    “那年你十岁,我家阿怀四岁,她母亲把她抱来玩耍。她一贯是最讨人欢喜的,小时候也活泼些,爬墙上树的,叫人不省心。那天她自己跑来书房寻她外祖父,小院门关着,她不晓得从哪里爬到了树上,趴在树杈上头叫人。那时候恰巧你正在读书,把她从树上抱了下来,还随手喂了糖给她,她便抱着你手臂叫哥哥,被你父亲撞见了。”沈宴对着这个一无所知的小辈,慢慢追述起那段过往,语气里有着遮掩不住的怀念。

    那实在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父亲尚在,好友也还未曾出事,整日里的生活也不过是饮酒作文谈论诗画,日子悠闲自在,不知祸事将至,利刃已悬颈上。

    而眼前这个不苟言笑、把自己情绪瞒得滴水不漏的孩子,那时候也还是个半大小子,见着他家阿怀,还会有些不好意思地叫妹妹。

    薛愈听着这段往事,脸上神色没什么波动,或者说,寻摸不出一个合适的神情来。

    他心里一片混沌,最后想起那天徐姑娘垂眼落泪的样子,心里想,当年那年活泼的一个姑娘,是怎么长成如今模样的呢?

    “你父亲一向遗憾我们两家没有适龄的儿女,做不得亲家,那天见了阿怀欣喜异常,掏了这对玉佩出来,拉着阿怀她外祖就要订下亲事。自然,这婚约没头没脑,当真追究起来,也不过是口头许约,一句戏言,两家的大人晓得的也不算多,更何况如今……”

    他眉头皱起,轻轻叹了口气:“到如今往事如风,我都快忘了的事情,你也不必记挂着,嫁娶随心便好,之所以告诉你这事情,也不是想你和阿怀再续前缘,只是怕你在心里记挂着。”

    顿一顿,他笑起来,眉眼间隐隐有点意气风发的意味儿,大约当年也是这么调侃薛愈父亲的:“且,我家阿怀才十七岁,正当妙龄,秉清,你年岁实在是有些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