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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沿微微倾下去,点燃了纸钱,薛愈跪在垫子上,语调很低:“我其实是不信这些的,我从前都觉得,人死了,也不过剩下骨头一副,待到千百年后,也许连骨头也枯了,届时倘若无人记得,无人挂念,那就是真真切切地死了,什么也不剩下。”

    他手指轻轻触上那冷冰的碑石:“而且,倘若人当真死后有知,那么我薛家枉死的那些人,黄泉之下,该有多寂寞,多愤恨?”

    徐颂宁心里陡然漏跳一拍,恍惚意识到什么,这些话已经超越了寻常的亲密,他对帝王是一向恭谨的,哪怕曾在这冷清墓园里说过许多遍,但绝不会对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再以这样的语气提起今天这样的话。

    “侯爷?”

    她微微偏了头,试图要看一看他的眼睛,可他已经转了话锋:“但无论如何,此刻我是希望他们在的,也希望他们看得到,看得到你,也看得到我,看得到我们在一起。”

    其实人死了什么都不在了,墓碑也不过是是供后人怀想,收敛遗骸也不过是安慰自己,徐颂宁心知肚明,也不信薛愈不晓得,可当真对上那墓碑的时候,心头却还是凛然肃穆起来,斯人的音容笑貌仿佛宛在,依旧用慈和的目光注视着你,关怀你们如今过得如何。

    徐颂宁没见过薛愈的父母,哪怕见过了大约也不记得,但薛贵妃提过,薛愈与他母亲生得相似,那应该是个很温和的妇人,倘若这一切都没发生,也许他们成亲那天,她会坐在堂上,微笑着看着他与她拜堂,然后在第二天敬茶的时候,塞来一个大大的红包:“好了,你阿娘可不能说我对你小气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会是笑着的,没有而今的墓碑林立,和身边人身上的累累伤痕。

    可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第五十七章

    也许那一晌的秋雨实在太凉了些,薛愈将伞沿斜向徐颂宁的太多,且还自恃自己尚年轻,于是淋了半肩冷雨回去,被徐颂宁赶去喝姜汤的时候尚还不情不愿。

    也因此,薛侯爷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脸就红着,徐颂宁原本睡得昏昏沉沉,瞥见他神色似乎有些不对,登时就皱了眉头:“侯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或者今日告假好不好?”

    薛愈摇摇头:“我这一年,已经告过两次假了。”

    “两次?”

    徐颂宁哭笑不得,看他有重重鼻音的样子,他则认真地与他数:“一次是与你成亲的时候,还有一次……”

    徐颂宁正踮着脚跟要触上他头,猝不及防被人低眉看一眼。

    薛愈是一双极秀致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该是满眼多情的,可他那份多情结了厚厚的冰层,飘飘渺渺地透不出来,此刻大约是病着,烧灼出轰轰烈烈的深情来。

    他微微后仰着头,嗓音哑哑的,捉住她的手轻笑:“不要靠我那样近,染上风寒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