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捏着那信,心头才凝的坚冰被触动了一下,要重新融作原本的那样,却又试着勒令自己不要做这段情谊里头昏了头的人,于是回信的时候笔触就极克制:“我一切都好,请侯爷保重身体,平安归来。”关于京中流传的事情一概没有提,只是简略说了郭氏的病。
写完了才发觉自己除却开头,到后面下意识又写出来了“夫君”的称呼,仿佛有些东西是遮掩不住的,比如那些纷乱的情愫。
于是扯了一张纸重新誊抄,因为想起用“侯爷”这样的称呼会叫他心里起疑,于是统统写作夫君,这样一个,在平日里情意缱绻的词汇,用这么冷静的笔触写来,落在平平淡淡的那张纸上,显出一些格格不入来。
信誊抄到一半就又想到了许多可以补充提及的事情,于是没完没了地絮叨下去,写满了三页信纸才停笔。
她落了笔,看着那些写满了的信纸,要团作一团扔到一边,却又不舍得,于是干脆统统塞进信封里,封了口放在一边。
也许他看见这些唠唠叨叨的话,就会烦了吧。
徐颂宁这么想着,推开门,抬手递过阿清手边,音色疲倦:“替我火漆封印寄送去给侯爷吧,辛苦了。”她说着倦怠地掩唇打了个哈欠:“我累了,要去补一个午睡。”
然而那信才要交过去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两朵云欢喜的声音。
“雪,姑娘,下雪了!”
徐颂宁仰着头去看,细碎的雪花一点点飘落下来,渐渐变大了,落下鹅毛一样的雪:“真的下雪了。”
她想起薛愈信里说的,“料京中将有雪”,她于是把那信又收回去,想在最后再加上一句,告诉他京中果然下雪了。
阿清唇边一点笑:“那我再等一等姑娘?”
徐颂宁耳根有些红了,努力做出正经的模样:“你若有什么事情给周先生说,也可以写一封信,一道送过去。”
阿清挖了坑把自己和徐颂宁一起埋进去,脸也有些红,头深埋下去。
那封信隔了三四天才寄到薛愈手里,周珏当时正在一边儿帮忙坐着看公务,忽然皱了下眉头:“薛秉清,你笑什么?”
他又看了眼自己适才读给他听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关于采办建材兴修帝王陵寝的章程,这有什么好笑的。而薛愈自那一摞厚厚的卷轴里抬起头来,眉眼映衬在昏黄灯光下,恢复了从前波澜不兴的语调:“你说什么?”
话音才落,唇角又抑制不住地轻轻弯了一下。
周先生迷茫了。
他缓了片刻,看着他颇认真地问说:“你已经大逆不道了,听闻陛下的陵寝要修好了就这么开怀的地步吗?”
薛愈“唔”一声:“你说那个么?”
他挟着薄薄的信笺递还给他:“是清姑娘给你的——对不住,我适才在看我家夫人的信,没有听清你说什么,你再念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