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颂宁想起薛愈临走之前的嘱咐。
那时候他嘱咐她,说自己一定会在腊月前回来。
也不晓得是否能如愿。
徐颂宁揣着一些疲惫,两个舅母来探望她,第一面就蹙了眉头:“阿怀,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她原本就是清瘦,身上没多少肉可以掉,此刻整个人就更见瘦削,看得人心疼。
“近来有许多事情劳心。”
徐颂宁晓得自己再说什么也遮盖不去自己是真的瘦了的事实,无可奈何地承认了,仿佛也是撒一点娇,她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有些累,外头的流言蜚语她并不放在心上,然而苍蝇嗡鸣听多了总难免会让人烦心,一遍一遍,持续不断地侵扰,终于招致她恼火。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分明原本她是很心平气和一个人,似乎什么事情都撩不起太大的怒火,最近一次还是死生关头,委曲求全许多年换了个几乎溺死塘中的结局,一腔怒火在冰水里燎烧得滚烫。
霍修玉叹口气:“我的阿怀,原本以为,从此就省心遂意了的。”
显然那些话不仅入了她一个人的耳。
也是了,那些话说得那么难听,又那么言之凿凿,细微具体到每一个环节,说他们年少情深终于错过,却又峰回路转有缘重逢,徐颂宁则在故事里面被安排成为一个过客的角色,误打误撞进了这出戏里,做他们喜结连理路上最后一块绊脚石。
徐颂宁勉力笑出来,笑到一半额头蹙起来,偏过头呕一声,手匆匆忙忙遮在唇边,脸色都白了一些,霍修玉与宋景晔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惊喜慌乱与不晓得该做什么表情的脸:“阿怀,你?”
然而徐颂宁也苍白地笑着摇头。
“原本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来,心里也觉得奇怪,叫了三两个人来把脉,说是劳累太过,气血不调,脾胃有了些毛病,并不是那事情。”
于是这仅剩的一个可能的好事情也都没有了,两位舅母一时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安慰她,还是徐颂宁先振作起来,拉着她们聊起了关于新年的安排。
这是去服后沈家能正儿八经欢庆的第一个元日,两位舅母合力操持着家里:“薛侯若是回不来,你不妨去我们那里过年,一群人也热闹。”
这话说出来也只能宽慰,想一想也不可能,然而徐颂宁还是笑着答应了,点着头保证。
三个人又谈了一阵子话,霍修玉和宋景晔拍着她的手离开了,徐颂宁腰酸背痛,疲累不堪地站起身来,却见一直角落里窝着的云朗过来:“阿清寄了信来,这次还有一封,是侯爷的!”
他已经许久没有信寄来。
如今终于有一封手书,那便是大病痊愈,醒转了过来。
徐颂宁只觉得心头悬着的石头骤然一松,接了那信封过来,无论如何还是先拆了薛愈的,他字一如往昔,写得内容也简略,说了他自己一切无恙,反复道“无为我忧”,徐颂宁唇边勾起了又欲盖弥彰地放下——谁担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