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这会,桑萦心里清楚,大抵这一路走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陈颐的掌握之中。
桑萦敛眸不再看下面石室的战局,陈颐说得没错,同师兄相战的几人是胜不了师兄的,她握紧手中的茶盏,紧盯着陈颐问道:“殿下也不希望这些人都葬身此处吧?”
抛开那几个喂了那头凶鳄的人,其余这些人也都算是小有名气,皇室如此大张旗鼓将人引到这里,绝不会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将他们尽数剿杀,这无异于引火烧身。
陈颐闻言只是笑。
他天生一双含情眼眸,眉目流转间眼尾微挑,带着些漫不经心的风流,不像守成王朝的储君太子,倒像是繁华京城里的纨绔公子。
他语调和缓,波澜不惊之下,是他深藏在骨子里的漠然。
“也不是不能杀,只是麻烦了些。”
桑萦心里一惊。
这样的陈颐,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陈颐便将她另一只手握在手心,轻轻揉捏,桑萦侧身去看,他身量修长,肩脊挺直,行止皆是她早已刻进心里的温和清隽。
她怔愣着,盯着他,呼吸渐渐急促。
耳边的喧嚣早已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缠绵悱恻的琵琶大曲,丝丝扣扣入耳,潺潺钻进闻者心底。
曲音袅袅,是她听过的、那夜在东宫时,他弹奏过的曲子。
似是有些变奏,但仍是那一首。
她眸光渐散,同他相识以来的种种,一幕幕在她眼前掠过。
绝云顶上初见,他白皙指关轻巧勾着黑子,观棋闲适,举棋信笃。
曲镇之外的破庙外马厩旁,他淋过雨的湿发,他精致苍白的面容,还有他隐含委屈的反问自己,是不是怀疑他动了手脚。
淮山派山顶正堂,他信誓旦旦,会给枉死者一个公道。
还有天下第一庄的观景高台,云水青天之下,他身上的清冽兰香。
还有,还有东宫月夜,他环抱着她时,他微冷的体温,和他温存的怀抱。
她出神了。
若是对战交手,这会只怕命都没了。
但此时她面对的不是旁人,而是陈颐。
不知是怎么的,她回神时便已经被他揽在怀中,陈颐那双微凉的手指,一寸寸抚上她单薄的蝴蝶骨,掠过她稍有些敏感的后颈,将她紧紧圈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