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孔明灯残骸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落到了院子里。
慕大老爷起身,踉跄了一下,慕秋眼疾手快,扶住他的手臂。
站稳之后,慕大老爷轻轻拂开慕秋的手。
他慢慢走到孔明灯残骸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摸零散破碎的骨架。
一摸,满手都是灰。
骨架也碎得愈发厉害。
慕大老爷微微一笑。
眼里却布满泪水。
“十年前,戾太子头七那夜,我强撑病体赶去西山寺,在西山山巅放了整宿的孔明灯。”
“孔明灯映得黑夜亮如白昼。”
“可是等孔明灯坠落后,迎来的,却是更深沉的黑夜。”
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
不悔前过曰戾,不思顺受曰戾,知过不改曰戾。
太子下葬时,谥号便为“戾”。
慕大老爷慢慢站起来,在呼啸的夜风中张开了双臂,任由长风吹动他宽大的袖袍,听袖袍猎猎作响。
“你当年的失踪不是意外,是人为。”
“拐走你的,是你的奶娘,她将你卖给了人牙子。后来人牙子把你带去了扬州,一路折磨你,你自幼本就娇生惯养,烧了一场,再醒来就把所有事情都忘了个干净。还好你养父查案时抓走了那个人牙子,并心善收养了你。”
在找到慕秋后,慕大老爷派人重新调查了慕秋走失一事,终于拼凑出了所有的真相。
慕大老爷缓缓说着:“你奶娘是在报复。”
慕秋隐隐猜到了:“她的亲人……是不是……”
“你没猜错,她的丈夫和三个儿子,都死在了山海关里。”
慕秋心绪复杂,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
恨吗?
可谁又不恨。
宽恕吗?
她并非圣人。
痛苦突然从慕秋的脑海开始蔓延,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疼,慕秋疼得用两只手抱住了自己的头,蹲下身来呜咽出声。
伴着疼痛一块儿来的,还有零散的片段。
那是被她遗忘掉的六岁之前的记忆。
“秋儿!”慕大老爷察觉不对,大步向慕秋走来。
可还没等慕大老爷走近,慕秋眼前一黑,生生疼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下午。
慕秋睁开眼眸,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卫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