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明明是叹息着说出这番话的,可他眼底的轻蔑、嘲讽与自得却如此明显。
刑部尚书的目光转向卫如流,只能看见青年双拳紧握,眼睛禁闭,确实是拿不出更多的线索了。
虽说作为一个主审官,刑部尚书在行动上不能有任何偏向,但他的心无疑是更偏向卫如流的。
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有些可惜了,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宣判道:“如今外面已经天亮,既然卫少卿拿不出更多的证据,本官看这场庭审就到此为——”
江时的唇角,不可抑止地微微上扬。
他端起莲花茶盏,借着饮茶的动作挡去那抹笑意。
卫如流这些人,都不能留了,再留着只会是祸患。今天的事情结束后,要想个办法把他们都杀……
就在刑部尚书的话音刚落,就在江时心头的杀意刚起,就在卫如流、慕秋等人脸上的失望之色无法遮掩时,角落里,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开。
“大人稍等!”
霎时间,刑部尚书神情错愕,江时心头巨震,而卫如流和慕秋对视一眼,都悄然松了口气。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江淮离从江时侧后方缓步走出,来到卫如流身边,衣摆一撩,重重跪在衙门中央。
“江知府,你这是……”刑部尚书问道。
江淮离提高声音:“陛下,臣有罪!”
建元帝奇道:“爱卿犯了什么罪?”
江淮离沉默片刻,涩声道:“臣犯了欺君之罪。”
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当他站出来,到底会承担怎样的后果:他父亲一生清名都要被葬送,他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很可能因此不保。
他在这一刻站出来,对他没有任何利处。
但这世间很多事情,可能是没办法单纯用利弊去权衡的。
他确实可以继续沉默不语,也可以对这些苦难视而不见,但——
他做不到。
如果他能做到同流合污,当初在扬州,他不仅不会帮慕秋、卫如流,还会想尽办法阻拦他们。
如果他能做到同流合污,他不会明明喜欢一个女子,却连靠她太近都觉得是一种自私。
江时是这世间最厉害的棋手,害了他父亲,又利用他,让他认贼作父,始终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也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江时算尽了天下,可唯独,算错了人心。
他江淮离一人的前程和性命,他父亲一人的清名,在他心里确实很重要,非常重要。
但再如何重,也重不过沈默一家人、张家满门、容家满门和六万将士的份量。
思绪百转千回,人间不过瞬息,江淮离两手平举到额前,贴着地面跪伏下去:“臣隐瞒了自己的身世。臣本名李乂,是前工部右侍郎兼太子舍人李宣之子。后因父亲去世,被江时收留,改名为江淮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