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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方至,后半夜淅淅沥沥的秋雨就停了。
长公主府灯火通明地准备大婚事宜,整条街及巷外都亮如白昼,箱柜堆砌了满地,青墙边犹残水雾,沾湿了来往仆役的衣衫。
角门处,木栓被人抬起,小门发出吱嘎一声轻响,敞开半边,刚好供一人通过。
一道身影拾阶而上,迎着朦胧灯火,微微佝身迈入门内,斗笠下方滴落的水珠随行一路蜿蜒,直至廊下。
等候多时的管事不由自主地往此人身后探了几眼,诧异无比,“只有李侍卫一人吗?”
此人颔首,伸臂微抬斗笠,灯火下露出一张清俊的青年面容,目光清锐,若寒冬碎冰的湖面,略带寒意。
他身着藏青窄袖劲衣,腰配长剑。虽身形高大,行走间却不见沉重,足下轻逸,气息平稳,丝毫看不出已经夜奔多日。
“郎主令我携礼代归。”他道,“雍州战事吃紧,主将实在抽不出身。”
管事忙道理解,“累李侍卫跑这一趟,不过如此也好,因郎主无法归府一事,郡主近日兴致都不大高。李侍卫得郎主器重,以前又与郡主熟络,有你在,郡主也能宽慰许多。”
青年嗯了声,随他往里走去。
第二章
燻笼燃了大半夜,银丝炭熄了也源源不绝散着热气,雀儿一身厚茸毛被烘得叽叽喳喳叫唤,在木架上跳来跃去,被侍女用木棍伸进去戳了戳。
扶姣翻了个身,寝被从肩头滑落,露出酣睡的侧颜来,这时候看起来安静又乖巧,叫奶娘都不忍心唤她。
凑近窗牖借曦光瞧了眼天,奶娘觉着时辰不能再耽搁,忙回了榻,“小娘子,小娘子——”
她取了湿巾子敷上那小脸,力道再轻柔也是扰人,让扶姣迷迷瞪瞪地睁眼,随她动作半坐了起来,不一会儿又仰躺了回去,“我再睡会儿,奶娘,外边好吵……”
“该起了。”奶娘温柔又不容反抗地拉她起身,“小娘子眯着也无事,但得坐好,妆娘早就侯着了。”
奶娘有条不紊地安排,招手唤人入内。
如意栏杆落地罩外接连绕进了数十仆婢,依次手捧梳洗用具、饰盒、嫁衣、头冠,屋内四台高烛燃了起来,外间灯笼亮起,整座藏珠小苑照得明堂堂的。
皇后为给扶姣抬脸,从宫中拨了八个女官进长公主府为她操持婚事,这会儿其中两个进了屋,俱是笑眯眯的,也不曾摆架子。
“郡主年纪尚小,妆要上重些压一压。”女官叮嘱,“端庄大气即可,莫太艳了。”
妆娘连连应是,小心为扶姣开脸。